众人皆是一片惊讶,不知这黄毛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于熙心里清楚,花田此次一定是有备而来,如今的局面,对她而言极为不利。她远远地看向游志成,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丝支持,然而游志成此时却低下脑袋,似乎已经接受了败局。
一位花甲老者拄着拐杖从一众长辈内站出身来,问她道:“小姑娘,看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你父亲哥哥还有师兄的死都与我们怒涛派有关了?”
花田回道:“没错,我父亲正是被你们怒涛派所陷害!”等她说完,周洁便拉出身边的那位村民。
这位村民吓得浑身发抖,周洁看着他笑了笑,安慰他道:“就算是在滔天殿里,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实话实说就好。”
那村民咽下一口唾沫,虽然镇静了几分,可还是不敢开口。周洁见他不敢说话,便开口问他:“你说,上次你说你在门缝里窥见了人影儿,是不是在撒谎?”
村民赶紧摇了摇头,见村民这样的反应于熙仰头大笑,以为他还是没有这个胆量说出真相。
“哈哈,周洁,你为了对付我们,也不用联合洪花田,翻出这些陈年旧帐吧?”她又将胳膊撑在了座椅上,歪着脑袋把脸颊搭在手掌上。“看吧,是洪棣杀的宋兴,这件事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正在周洁为村民感到失望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这句话虽然说的声音很微弱,可整个大殿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好比一块石子从空中坠入平静的湖面,虽然接触水面时的声音很小,可激荡起的波纹却飘荡开来,波及了整个湖面。
“我那天在门缝里看到的人,是于中元。”
一石激起千层浪,滔天殿内立即炸了锅。于熙和游志成都没有想到,这个村民竟然真的看到了于中元行凶前的身影。
“我那天晚上的确是起来撒尿,从门缝里看到了于中元,可是于中元也发现了我,还跳进我家院子,和我说,明天要告诉你们,我看到的人是洪棣……”
于熙猛地一拍座椅站起身来,指向这个村民说道:“一派胡言!”
伊星战走出来挡在那位村民的面前,望向于熙说道:“如果他的话难辨真假,那是不是说明你们怒涛派冤枉了洪棣?”
于熙一时语塞,想了想又回嘴道:“事后还有其他的目击者,他们的证词你们就置若罔闻吗?”
伊星战望着殿内的那些长辈,见他们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便对他们说道:“你大可以把他们全找来问问,我相信他们都会说,是有人在逼他们做伪证!那些证词皆是大半夜里看到人影,看到洪棣的面孔,我就想问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何他们都能在洪棣行凶之前恰巧看到他的身影?再说,深夜里发生一起悄无声息的暗杀,以宋兴的武功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得到。真正的解释,就是与他亲近之人暗算于他!”
众人经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疑虑又重了几分。
花田指着于熙说道:“于中元已经过世,可这命债定要你们怒涛派偿还!”
于熙依然嘴硬:“笑话,你们说的全是无稽之谈!”
伊星战见她一概否认,也不与她争辩,继续说道:“那好,我们就说洪无垠之死,据那日在场的张何固向我说的,是于万里杀了洪无垠,这可有假?”
在座的长辈更是糊涂了,方才那位老者再次发问:“那日让洪无垠身受重伤的明明是王恪。”
伊星战心里清楚,洪无垠被杀之前,这些人便被于熙打发出了于府,他们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于是解释道:“那你们走之前,洪无垠的身上可有那么多处刀伤,头颅又是否被人砍了下来?”
众人再次无话可说,而于熙此时心里更是明白,洪无垠的事情或许她还可以死撑抵赖,可雷方休的事情,她却是半句还口的理由都找不到的。想到这里,她也只好无奈地做出选择,向伊星战回答道:“没错,洪无垠是于万里杀的。”
在座各位又开始议论起来,于熙大声说道:“我承认,还有雷方休,也是于万里杀的。我错了,我不该助纣为虐,在于万里气得发疯的时候没有拦住他,才让他往洪无垠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上发泄怒火,我也不该帮他围住周洁的房间,贪图她布袋里的神器。可是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我弟弟的命,你们拿去吧……”
她刚说完这话,于万里便从殿外走了进来,身后则跟着张冰。于万里别的没听到,最后一句却听得真切,一时愣在大殿的门口,望着于熙不明白她何出此言。可是他端平视线,看见了周洁洪花田的时候,便在心里有了个大概。
“姐姐,现在仇家找上门儿了,你就要用我的命,抵偿怒涛派的所有罪孽吗?”他扫视一众长辈,见他们的眼里皆是惋惜,似乎对这件事爱莫能助。
洪花田将地上的苍狼刀拔了出来,拖在地面上走向于万里,“今天,我就为我二哥和师兄报仇!”
于万里抬头看向于熙,见她仍是皱紧眉头,不知此时是为他惋惜,还是想他赶快死去。于万里低声浅笑,进而爆发出一阵响彻大殿的狂笑,“没错!洪无垠和雷方休都是我杀的,连你爹洪棣也是我杀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与怒涛派其他人毫无关系!”
在于万里的余光里,于熙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举止,然而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他赶忙转身想逃,却见孙龙辉已挡在他的身后,再转身看去,花田拖着刀,在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响声,而伊星战则紧紧地跟在花田的身后。
于万里急忙扯过身旁的张冰,将她搂在身前,抬剑横在她的脖子上,“你们都别过来!”
见她以张冰作为人质,花田只好停下了脚步。
于万里再一次露出笑容,他一边笑着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没错,老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怒涛派的千古罪人,可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啊?老子享尽荣华富贵,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还会逃出生天,在你们找不到的地方过得逍遥快活。哼,洪花田,我真是后悔没在那晚把你睡了,没想到如今你都欺负到老子的头上了。你们快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掐死她!”
说着,于万里便转过身去,对准了孙龙辉。在于万里手中的人质张冰,在听闻孙龙辉死讯之后,第一次见到了他本人。上一次花田带着孙龙辉杀进无尽城的时候,张冰躲在屋内,等着整个无尽城陷落的消息,而花田等人救下无尽城后,她便急着写信给父亲,没机会看到孙龙辉。
张馨告诉她,孙龙辉还活着并且丢掉了记忆的时候,她万念俱灰,以为过去的那个自己也会随着孙龙辉消失的记忆一并消失。然而她错了,当她见到孙龙辉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她终究是愿意赤身**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少女,她爱他,与他爱不爱她没有关系。
更让张冰惊讶地是,虽然孙龙辉没有认出她来,可在那一瞬间的迟疑中,张冰在他的目光里看得到,他正在试图回忆起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而这一丝的希望,更是令张冰欣喜不已。
于万里朝孙龙辉喊道:“后退!”
然而孙龙辉此时却突然有些头疼,虽然不致昏迷,可还是让他抬手捂在了脑门上。花田看到孙龙辉又头疼起来,突然意识到他眼前的张冰或许和他十分熟悉,然而此时开口已经为时已晚。就在这刹那的迟疑之间,于万里立刻便要抬剑刺向孙龙辉。
张冰见孙龙辉有危险,侧过身去,一手握住于万里的剑刃,一手握拳猛地砸在于万里的脸上。于万里被重击之后脑袋里一片翁鸣,手上瞬时脱力,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
四座皆惊,特别是于熙和游志成,两人都一直以为,张冰是个不晓武功的弱女子!
张冰丢下手中的剑,赶忙走到孙龙辉的面前,孙龙辉此时虽然头疼,可还能勉强支撑。他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关于她的一星半点,望着她渗出血的手掌,探出手抬起张兵的手掌端在自己眼前,关心地说道:“你受伤了。”
只一句,千年积雪就在这一朝融化,万年冰河就在这一刻解冻。张冰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仿佛与孙龙辉的道别,就在昨天。
花田将苍狼刀横在于万里的身前,于万里看着她,露出最后的笑容,“哈哈,来,杀了我吧。”
手起刀落,于万里的脑袋在地上滚过一圈,他眼前的世界从彩色变为黑白。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于熙的身上,发现于熙此时的眼眶里满是泪光,他在临死之时,留给了于熙一个笑脸。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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