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悬顶,已将近中午,众人赶了一上午的路,都多多少少有些饥饿,加之几人已经抵达越城,距霍垠驻扎之地已相隔不远,故,高祁带着众人进了一家客栈用饭。名曰既能缓解一路疲劳,又能探知一些近日他在山中时,外界所发生而云婶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客栈小二将饭菜上在桌上后,云婶几人本不愿与主子一起用饭,说是不合尊卑,但因高祁说分桌而餐易引人注意,故也都与高祁同桌而食。
唐玉仍是冷眼,因高祁的缘故,她便将云婶几人也一同厌恶上了。
在灵山上时,高祁说过放她走,但结果呢,她现在还是能看见高祁。
碗里突然多了一块肉,侧目瞧去,正见高祁收回筷子道:“一会儿还要赶路,多吃点吧。”
“不是说要放我走吗?怎么,后悔了。”唐玉冷冷道。
高祁看了唐玉一眼,“嗯”了一声,淡淡道:“我会放你走的,只是眼下还不方便,待我与霍将军回合,必放你走。”
“是吗,眼下我有手有脚,你也有你这几个属下,也不用我来补你那失去的记忆,况且没我来骗你,你当更方便才是,你倒是说说,此时放我离开怎么不方便了?”唐玉心下了然,他说的不方便,不过是借口。
高祁不语,低头继续吃碗里的饭。
与霍垠回合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朝堂政治最是尔虞我诈,若云婶几人说的不错,他那五弟已经到了军营之中,夹杂着利益纠葛的手足之情,他不相信那人不对他动手。
既然这样,接下来的路是成是败,是喜是忧,是生是死还不知道,他只想趁着这段还未到那路的时候,多看看他的心上人。
尽管,她并不想看他。
唐玉冷笑一声,也低头吃饭。
昨夜整晚,唐玉理智地想了很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高祁真放了她,她便先去找萧昱,若要她为恨而舍去爱,她做不到,且她确实在短时间内无法杀掉高祁,待逃出去后,来日成势,也总有办法报今日之耻。
但若高祁不放她,那她便暗中等待机会吧,他虽身怀绝技,身边属下众多,但总免不了百密一疏,她相信,报仇,总会有机会的。
而眼下,要先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云婶几个瞧见这场景,似乎已经习惯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主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旁桌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拉着同桌人高谈阔论,似乎嫌拉高了嗓门还不够,一边谈论一边双手挥舞说完,最后特意加了一句,“兄弟,可想去捐个官老爷当当?”
那同桌之人连连摆手道:“不妥当,不妥当的,自打南域新帝即位以来,多次打压这等私相授受之举,你胆儿也忒大了,竟还敢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胖子嗤笑一声,“新帝?新帝在哪里?南域即将变天,新帝大势将去,哪能来管我们如何动作。”
南域新帝即位不过三四年光景,他们二人口中的新帝自是指高祁。
云婶几人不明所以,虽听得惊心,但见高祁仍想个没事人一般,也都没说什么。
唐玉暗自留意那胖子二人的话,细算下来,她已有一月有余没关注过南域的朝局,此时处处留心,兴许能对她逃走或是报仇有所帮助。
同桌人对胖子的话一惊,忙低声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新帝耳目遍及天下,仔细你这话传到他耳中。”
胖子不以为意道:“传了又如何,那高祁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只怕已是自身难保,哪能管得了我们?”
“这话怎么说?”
见同桌人起了兴趣,胖子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那新帝前些时日坠了万丈悬崖,生死不明啊。”
“这……”同桌人沉吟道:“我并未听说此事,这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胖子笑道:“这消息虽对我们这些平明百姓瞒得紧,可那南域堂上重臣可几乎都知道了,我一表兄在五王府当差,无意中听说了此事。你说他高祁一个好好的帝王,坠别的什么崖不好,偏偏坠了那灵山,先帝有训,南域人不得入灵山,这下好了,连去救命的人都没有。”
同桌人道:“原来如此,霍垠将军就没派别的人前去灵山找吗?天下第一楼的那些能人,也有大批不是南域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先帝下这道命令,可不是过家家这么简单,谁知道那灵山有什么宝贝,霍垠能放心让别国人进去?”说道这里,胖子也是一脸疑惑道:“不瞒小弟你,我也是有几分疑惑,为何前去灵山探秘的人都没有出山,难不成是被下了什么诅咒?”
“这就不得而知了。”
胖子继续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适才我哥俩个说道哪里了?……嗯,新帝不明生死,当年新帝即位初始,便迫不及待地将他母族灭族,此举你道是为何?”
事关一国秘事,同桌人早已听得汗流浃背,却碍于这胖子兴致正高,二人之间有几分兄弟情义,不好约束,便自己不语,也由他说去。
胖子看朋友面露囧样,戏笑几下,继续道:“当今太后也就是新帝生母,还育有一个五王。原本先帝在位时便极宠爱这位太后幼子,三岁便封为怡王,这等看中便是新帝高祁也不曾得到过,相反,新帝幼时虽不曾遭先帝冷眼,但对待却与其他皇子无异,但就是这位十岁无故失踪十四岁突然回朝的新帝在南域重臣眼中一鸣惊人,在四年前的域京之变中一举夺得帝位。”
同桌人仍是不敢接话,胖子只他不敢谈论,便只管自个儿说得畅快道:“林家为太后母家,原本看着那位怡王如此受宠,便以为那是铮铮铁板上新帝了,却不料,最后登上帝位的另有其人,虽那人也是太后之子,与他林家也是一脉,但好歹林家一直拥护怡王,新帝得势才攀炎附势未免太晚了些,太后也长了同样的心思,所以,林家和太后同新帝并不亲厚。”
同桌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莫要说了,你一时贪快,惹了麻烦反倒不美。”
胖子笑道:“怕什么,当初新帝登位,一干朝臣恐惹新帝不快,便渐渐地将那怡王的称号按照皇子顺序改成五王,只是这一件事情便足以让五王和太后憋火,如今新帝坠崖,五王来越城演够了兄弟情分,下一步,他该如何?是放弃这等来之不易的机会而当一辈子王爷,还是夺取当初失之交臂的尊位?”
同桌人微惊道:“五王爷来越城了?”
胖子对此笑而不语,只道:“所以,我才问小弟你趁此捐官如何?”
“这……”同桌人迟疑道:“我家中父兄向来都是将我约束得紧紧的,这个……这恐怕还得问问父兄的意思。”
胖子笑道:“这是自然,你尽管回去问问,如今新帝失势是必然,我那表兄在五王眼前也有脸面,若你家老爷子和大哥对此也有意,告知我一声便是。”
同桌人含笑应道,两人又谈了几句风月,便结了账,结伴离去。
听得整个过程中,高祁都没有特别的表情,但却暗暗地将那二人的话记在了心中。
看着他二人的背影,高祁眸光微闪,不知是听到那一段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阿祁,皇家无情,一步错步步错,当年父皇夺位虽有母族相助,但母族功高势大终成了祸患,你有父皇相助,便是不要母族也可坐上父皇的位置,父皇老了,你是父皇最中意的儿子,莫让父皇失望。”
谁应了声,然后又是谁说帝王必要无情,他虽没了记忆,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苍老的声音中浓浓的父爱。
或许,那是在众兄弟中,只有他一人能得到的父爱。
饭吃得差不多了,几人也不多留,唤来小二结了账,便朝霍垠军营离去。
然与此同时,客栈一处高雅的隔间有两名男子,临窗而坐,唇角含笑,举止皆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房中无多余之人,可谈尽阴谋与算计。
五王高策轻笑着为迎面而坐的男子倒了一杯茶,淡笑道:“昱太子来西南城已有数日,今日邀卿于越城一会,昱太子既然肯赏光一聚,不防再考虑下本王的提议。”
萧昱右手执杯,然俊眸却定在窗外的一个方向,微微愣神。
高策蹙眉,不过是高祁的手下败将,若不是如今西陵王病危,西陵朝中又无人敢与太子萧昱争锋,他也不会找上他。
高策憋了一口气,却忍着不悦,微拉响了声音说道:“昱太子,可还考虑本王的提议?”
萧昱回神,却不道这提议之事,只皱眉问道:“怡王可知灵山险地有多险?掉入灵山里的人还是否真能活着?”
高策怔了怔,随即道:“本王不知。昱太子为何如此问?”
萧昱顿了顿,说道:“方才孤临窗而望,竟瞧见了南域王。”
萧昱没有说的是,南域王身边的那名女子,他瞧着像他的发妻。
不重要,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有时候,只是衣服,不是吗?
高策微惊,若高祁真命大回来了,那么……
但随即又笑道:“无妨,他便是回来了,本王也有办法要他死在灵山下。”
萧昱不对此做评论,他明白的紧,以高策的心机手段,根本奈何不了高祁,但让他试试也无妨,南域的内部越乱,与他西陵就越有利。
接着萧昱起身道:“如此,便祝怡王心想事成,孤也好早日迎我皇妹回西陵。”
这便是答应交易了。
高策笑道:“这是自然,答应昱太子之事,本王必不会失言,南域易主之时,便是晏安公主回朝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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