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然。原来如此。
能够亲近自己原本就计划要接近的书斋,她不是该欢欣鼓舞吗?
影倩不懂自己为何这样在意冷风淡漠的对待,他们非亲非故,对她冷淡又如何?
她随即转身离开,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冷风在这时抬眼,那瘦弱的背影传递的寂寞,轻轻勾起了他心中陌生的微微的温柔。
二少爷……迟疑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疑惑地望向再次踏进门来的影倩,扬眉表示自己的疑问。
我……迷路回不去。影倩越说越小声。才想不理会冷风的忽冷忽热,却又逼不得已回来求助她觉得非常别扭。
吹熄了蜡烛,冷风起身说道:我陪你走一段。
***
她原来还满心期待二少爷会交代什么差事,结果是整理藏书。
唉。
所谓整理藏书,就是将书斋二楼藏书阁中层层叠叠上架排列,久不见天日堆积厚重灰尘的书籍,一一仔细擦干净然后依年代作者重新上架。
说来简单做来却琐碎繁重。整日工作下来,影倩总弄得灰头土脸手脚酸疼。
她自小爱画却不爱书这些二少爷的宝贝却是她出气的对象。
她又咳了一声,这些古董臭死了!那些文字让她头昏脑胀,好不容易盼来的书斋工作却还是摸不到看不着一幅画,教她怎么忍得住不对这些破书翻白眼?
她一边用干布擦拭手中的书,忍不住大大叹了一声。
怎么老是听你叹气?
这是二少爷的声音!她急忙转过头去。二少爷,你怎么爬上藏书阁来了?她惊讶地问。由于她爬上木架,所以此刻是由上往下看着他。
冷风仰头等影倩由木架上转身,不料映入眼的是她灰头土脸的样子,那模样滑稽好笑,他眼底不由得沁入淡淡的笑意。
我想上来找本书。他总是言简意赅。
影倩转头看身后排排的书架,有些为难。二少爷知道你要找的那本书放在哪里吗?言下之意是,她是没有能耐为他找书的。
我自己找就可以了。冷风答道双眼像深不见底的黑潭定定望着影倩。
影倩总是对他的凝视感到无措,二少爷看着人的样子好……奇怪。
她垂低眼睫,避开冷风的盯视,讪讪开口,那……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见她神情不安,冷风心中一凛,接着又是面无表情口气平淡地道:没事你忙吧。
语毕,也不管影倩反应,自顾自去找书。
影倩瞪着他的背影,心又被他的冷淡刺了一下。
管他对我如何,我只不过是个小书僮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影倩落寞地自言自语。
而且还是个脏兮兮的小书僮。她摸了摸自己沾满灰尘的脸。如果二少爷见了她干净的女装模样,是不是还会这么冷淡--
影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在想什么?我如果变回女儿身,不就连爱丑园都待不住了?笨蛋!她喃喃骂着自己,用力抹开沾在脸上的灰尘,继续认命地进行手上工作。
提到女孩儿,她突然有个奇怪的发现:怎么爱丑园里一个丫鬟也不见?难不成二少爷讨厌女孩家?
那……就是喜欢男孩了?
那不是糟了!
我现在是个小书僮,二少爷又让我住到书斋来……难道……影倩越想越不对。
不成,她要去找兴儿哥问问!
影倩想到就做,丢开手中抹布,慌慌张张跑下楼,找兴儿解开疑惑。
兴儿哥……兴儿哥!我有话想问你。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在临风阁的侧厢房找到兴儿,她气喘吁吁地道。
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兴儿满脸烦恼,不太理睬她。
影倩正要开口,却不意瞄到兴儿此刻正托腮对着案上的字画发愁。
画!她好久没看到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字画?她惊喜万分,连忙上前想看仔细,原来的问句立即被抛在脑后。
她手正要触及那些画轴时,却被兴儿连忙喝止,影儿,别乱碰!这些字画价值不菲,碰坏了你我都赔不起。
影倩听了,伸出的手又硬生生收回来。她眼睛恋恋望着那些图画,好可惜地问道:怎么会有这些字画?
唉……兴儿童重叹了口气神情颓然。
兴儿哥你,叹什么气?影倩终于发现兴儿的异样。
这批字画是今日城里店家送来的,说是二少爷前几日特别挑选的物件。
影倩点头。原来如此。
兴儿又叹了一声,看来沮丧万分。我看这份差事是难保了。
影倩抬头,这才发觉兴儿一脸苦样,讶异地问道:好端端的差事怎么会难保?兴儿哥,你比我能干多了,别担心!
影儿,我这回捅出大纰漏了!
啊?影倩不懂,傻傻望着兴儿。
方才管事的将这些字画交给我,要我仔细转交二少爷过目,我……因为好奇想看看这些字画到底有何稀奇,就将画捧到侧厢房想先瞧瞧,没料到……兴儿苦着一张脸说不下去。
没料到什么?影倩紧接着间。
我不小心碰翻了茶水,虽然及时将这些字画移开,但还是沾湿了其中一张……兴儿几乎要哭出声了。二少爷肯定是不会原谅他的,这个饭碗恐怕难保。
让我瞧瞧。
兴儿拿出被茶水沾湿的那张画,影倩见了心头一酸。这……这是爹爹最拿手的富贵如意图。她看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笔触,心头顿时也是千头万绪,久久无法出声。
兴儿见影倩一脸难过,以为她是在同情自己,勉强出声道:影儿,看完就还给我。
兴儿的话让影倩回过神来,她这才想到兴儿的烦恼,连忙收起自己的心事,细细瞧着手中画作,原来是几朵素白的牡丹花瓣被茶水沾污了。哎,这幅画的确毁了。她摇摇头。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稍后我就去认罪。兴儿没精打采地。
我有办法。影倩开口。
啥?兴儿满心担忧,压根没注意影倩所言。
兴儿哥,我有办法帮你。影倩把握十足地说。
影儿,你别安慰我了。兴儿摇头。
兴儿哥,我是说真的!你去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就有办法。影倩仔细瞧着爹亲的构图设色,眼也未抬。
影儿,你别唬弄我,已经变成这样哪会有办法?兴儿不信。
兴儿哥,不瞒你说,我也学了几年画,这类富贵如意图我先前常练习,没问题的交给我。影倩直起身,两眼清澈地望着兴儿。
兴儿见影儿态度诚恳自信,转念一想,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于是为影儿张罗笔墨纸砚去了。
影倩则专心研究爹爹这幅图画,内心非常兴奋。许久没拿墨笔的她,终于又能痛快作画了。她的画自小是父亲教的,此刻要她临摹父亲的画,简直易如反掌。
虽然必须遮遮掩掩,兴儿还是很快拿来了作画用具。影倩也不多说,拿起笔就道:兴儿哥,烦你为我磨墨可好?
这世上若要找一个最懂爹爹自创一格边氏画风的人,无疑就是她。
天下之大,要找人模仿爹爹的画已是不易,况且还要一时半刻间完成,无疑是缘木求鱼。兴儿今天能遇到她,也算是运气。
兴儿见她还挺俐落的模样,半信半疑地为她磨墨。
只见影倩完全不若平日的手脚笨拙,反倒有模有样地,一笔一画复制父亲的富贵如意图。牡丹喜鹊原就是她常作画的题材,因此她得心应手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兴儿在一旁虽然紧张,但也专心注视着影倩笔下。他几乎不敢相信,影倩手握着笔,竟然就俐落地描绘出与原作一模一样的牡丹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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