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沿着街道行走,她固执地不理会让自己像飘浮在地面的晕眩感,只是专心于每一个跨出去的步伐,仿佛这对她是件再重要不过的事情;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想。
现在是平常上班时段,街道上并没有太多往来的人潮,她沿着红砖道茫然地走,沿街商店的透明橱窗逐一照映出她只穿着厚棉t恤牛仔裤的单薄身影……然后地发现自己走到常来散步的艺术宫公园。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觉得两腿困乏,于是机械性地在人工湖旁的长椅坐下,眼睛则愣愣地望着湖中成双优游的白色天鹅,动也不动。
???
蓝谷的时差还没调整回来。
不然昼伏夜出的他不可能在明亮的午后到公园散步。
昨晚他直接赶往那家钢琴酒吧,却无法如愿以偿听到她的歌声,只有零落的抒情钢琴演奏。他这才想起,小雨只有固定时段才会到店里,懊恼地,他立刻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空了好一阵子的住处。
幸好睡意立刻征服了他,他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在房里待不住,他套上休闲衣裤网球鞋,打算四处走走透气。
今天是星期四,也就是说他还要等到明晚,才能听到小雨的歌。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烦躁,随即跳上迎面而来的公车。平日时段搭公车的人不多,他走到后面的位子坐下,静静望着缓缓转换的街景。旧金山的冬日比起西雅图温暖舒服,他却宁可回到阴沉沉的西雅图,回到他跟小蝶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
公车停下,车上大部分的人都下了车,他也跟着起身。下了车抬眼一望,原来这裹是观光胜地艺术宫,既来之则安之,他无所谓地继续散步。
沿着人工湖闲散地漫步,碧绿的湖水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景致宁静优美。突然间,湖畔的天鹅永鸭打破这一片安宁,争先恐后吵了起来。原来是为了抢夺游客喂的面包。
无聊的两爪动物。他轻哼批评。
伫立在湖边,他的视线一一略过湖畔的长椅如茵的草地公园里着名的罗马图顶凉亭……不愧是旧金山最美的公园,触目景色如诗如画。忽然间,似乎什么触动了他,他的目光又沿着原来的视线回溯……
是她。
他的眼睛锁定了不远处坐在长椅上的女人。
无法解释地,他就是知道那张侧脸属于夜里酒吧的小雨。
怎么会认不出呢?他已经静静看了那张侧脸不知多少个夜晚了。
那些夜里,他坐在台下凝视她的侧脸,让她哀伤的情歌静静流人心底。
初看只觉得顺眼,但那些夜里的静静凝视之后,他才惊觉这张脸竟然愈看愈有味道,不是精雕细琢的风格,但确有她优雅独特的韵味,那随着歌曲变换的细微表情尤其让他着迷。
饱满的额头浓密的弯眉挺翘的鼻梁和柔软丰厚的唇瓣,他几乎可以全数默记下来。只不过,夜里的她是华丽的妩媚风情,眼前的女子却只是平常衣着,甚至发丝凌乱,脂粉未施的素颜甚至可说是……面无血色。
他皱眉,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她的视线似乎毫无焦点,表情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她只穿着运动t恤,虽然日光烂漫,但仍挡不住冬日的低温。他眯着眼睛凝望,没错,她在发抖。
趁着自己还没反悔,蓝谷快步走过去。
你不觉得冷吗?走到她身旁,他低头用英文问着。
什么?薇宁反射性地转头看他,脸上仍旧是迷惘的神情,声音异常沙哑。
她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你感冒了。他皱着眉说。
阿丁要离开我了。她盯着他看,突然说出他听不懂的话。
话才说完,她的黑眼睛就蒙上一层水雾,泡在波光中的眼瞳水汪汪地凝视他,那哀伤的表情就像那日蓝蝶与他告别时的样子,他感到心痛。
穿这么少坐在这里吹风,你脑子烧坏了?他口气突然恶劣了起来。
她正为某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伤心,这个发现让蓝谷不舒服。
赶快回家吧,在这里吹风,感冒会更严重的。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她看来就像要被风吹走一样的单薄。
她对他的话置若未闻。
为什么?我已经这么小心保护自己了,却还是会伤心……她用中文自言自语。
你喝醉了吗?蓝谷用英文问。还是吸了大麻?她的样子实在不太正常。
我不喝酒。薇宁猛力摇头,苍白的脸庞漾着不寻常的红晕。
你发烧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发烧让她失常,他想道。不是因为喝酒或吸毒,他的眉头因此放松,但随即又皱得更紧,烧成这样还出来吹风,可见她真的很伤心。
发烧的是阿丁,他还在医院。她还是摇头。
我带你去看医生。他开始担心了。
不!我不看医生,医生医不好我,我痛的是这里!她望着他,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的举动让身上柔软的布料更加服贴着她的胸口,那美好的胸型顿时映入他眼中,他感到自己胸也跟着发热,身体有了反应。想到自己对着眼前发烧到口齿不清的女人遐想不已,让他一阵自厌。
他喉咙干涩地回答:去不去随便你,衣服你可以留着。
自讨没趣之后,蓝谷转头离开,没注意到身后的她往自己的方向伸出手,他的前进动作因为她的拉扯而摇晃,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他就已经跌躺在草地上。
身体被她当成肉垫,他口气不佳地对身上的女人吼:你到底要干嘛?
我……她勉强撑起自己的身躯才要回话,却又突然闭嘴。
他不信,她竟然昏--倒--了!
看来他今天真是该死的走运。因为昨晚入睡的时候才想着这个女人,现在她就昏倒在他身上。
该死!他从来没有许过睡美人的愿望。
???
望着躺在他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蓝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已经坐在床前当了一晚的兔费看护,因为她一直高烧不退,折腾一夜,他几乎没什么时间板上眼睛睡觉。
昨天下午抱起昏倒的她,一走出公园他就一上刻揽辆计程车回到暂居的公寓。她说她不想看医生,他也不想。他跟她非亲非故,难道要他跟护士小姐说:对不起,这个女人刚好昏倒在我怀里,能不能请你们照顾她?
所以不情愿地,他带她回住处。
将她小心安置在床上后,他就赶着去附近买冰枕阿斯匹灵运动饮料。本来他浑身筋骨已经因为跟梁乔恩痛殴一架酸痛不已,一觉睡醒没时间彻底休养,反而要照顾这个公园里捡回来的女人,这让他一路咒骂连连。
笃归骂,他还是必须喂她吃阿斯匹灵为她换冰枕,甚至在她梦呓不已的时候轻声说话安慰她;谁想得到他这个永远把女人当床伴的蓝谷,也有专心伺候女人的一天?他哼了一声。
眼皮沉重眼圈发黑,他表情阴沉,心情恶劣到极点。这时候好不容易沉沉入睡的薇宁又不安地翻动,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密切注意她的状况。
如果她的热度还降不下来,就把她送到医院算了,他想道。
水……她睁开眼,虚弱地用国语说。
他一时没听懂,用英文问道:你说什么?
她紧皱着眉,似乎正在吃力转动脑中的翻译系统。
水。这次她用英文回答,声音依然无力。
他立刻把昨天买来的运动饮料倒入玻璃杯中,然后动作小心地扶起她,让她顺利吞咽杯中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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