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太阳镜
下午2点半，张少杰坐在去老年之家公共汽车上，心情真是槽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凭记忆画像吗？肯定不可行，因为画出来的是女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再以女人的形象出现在生活里，而且身材苗条，长发的女人在这个城市里至少也有十几万。再去酒吧吗？如果那个变态今天的匆匆离去是因为感觉到了有人在找他，他就不太可能去酒吧了，怎么办呢？先不想了，想想父亲吧！今天是周日，父亲下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
新城区老年之家是一座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一座三层楼。坐落在，东西走向的新华大街的西端。这里是城市的旧区，一路上看到的建筑都是破旧的，偶尔有几栋新楼，也是外层涂了涂料的。
走进大院，看见门房老大爷正在扫院子，有几个老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头桌子边玩扑克牌，自己老了会是这样吗？如果再不结婚，肯定会是如此的。突然之间，感觉父亲很可怜。楼里弥漫着一种**的味道，楼道里没有开灯，让人感觉进了一个大坟墓一样，张少杰抽了抽鼻子闻了闻，像是腐烂的菜叶子的味道，怀疑是不是本来没有什么味道而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沿着昏暗的楼梯上了二楼，
进了父亲的房间，看到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
“爸爸，最近好吗？”
“还是老样子，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的，哎，活不了多久了啦！”
听到父亲这么说，张少杰一时语塞，停顿了片刻，问道：
“爸爸，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吗？”
“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到是有，昨天，总和我下棋的田老头，就在昨天中午开饭的时候，心脏病突发，没了。”父亲把眼光从窗外转回到张少杰身上，
“小杰啊，你怎么样，最近工作很忙吗？”
“是的，很忙。”张少杰从来不和父亲细说自己的事情，免得老人跟着费心。
“最近总是做一些古怪的梦，”父亲缓缓地说道，听到父亲这样说，张少杰立刻竖起了耳朵。“中午睡觉的时候，我梦到我独自走在街上，正走着，鞋带开了。这时候，马路对面过来一群坏人，很凶恶的样子，看样子他们要伤害我，我很害怕，赶紧弯下腰去系住鞋带，然后想跑，可是去迈不动腿，我低头一看，原来我把两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了，这时候那群凶神恶煞一般的人走过了我身边，让我吃惊的是他们并没有伤害我，好像没看见我一样继续走过去了。”
张少杰留神记住了父亲的梦，然后和父亲下了几盘象棋，在5点开饭的时候，告别了父亲。坐在回来家的公共汽车上，想着：自己的调查工作陷入僵局，还有今天，父亲的梦要说明什么呢？还是请教一下郭老师吧！于是呢，中途下了车，换乘了一辆到郭老师工作室附近的车。
下午6点，郭老师早早吃完了晚饭，坐在桌边浏览网页的时候，张少杰推门走了进来。
“张警官，晚上好！”
“郭老师晚上好，抱歉打搅你，但是出现突发情况，实在没办法。”
“哪里的话啊！今天周日，我晚上也没事，何谈打搅，说出来你的事情，我们一起探讨。”
“两个事情，第一是我父亲的梦。”张少杰把父亲的梦详细的复述一遍，然后看着郭老师陷入沉思，墙上的钟表的秒针滴答作响，大约三分钟过之后，郭老师说：“父亲的身体是不是很好啊？”
“我觉得是，另外周围的人也觉得是，只是他自己总是觉得不舒服，总是这儿疼，那儿痒的，担心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了，这个梦实际很简单。你的父亲现在老了，不用再为生活发愁了，而老年人也不用操心找配偶，孩子们都大了，不用操心，那么老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担心自己的身体，于是健康的问题就成了老人们最大的问题。我总是说，梦境主要就是象征，梦中的所有一切人物，景象，行为都是生活中的象征，你猜到你父亲梦中的坏人们象征着什么了吗？”郭老师看看自己似懂非懂的眼神，继续说：“好好想想，在梦里十分担心的，什么是他白天时间里最担心的？”
张少杰睁大了眼睛：“啊，是他的健康问题！我明白了，所以他会梦到一群坏人！每一个应该都是他担心的一种病！”
“是的！甚至于，他如果在梦里留神看的话，肯定坏人的人数正好是他认为困扰他的疾病的数目。”
“那么，这个梦要告诉他什么呢？”
郭老师笑了笑，“明白了梦境中的主要的象征，这个梦就不言自明了，你来看，梦中的两个细节，首先，是他自己把两只鞋带系住，迈不动腿的，第二，当坏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并没有攻击他，甚至于好像就没看到他，这个梦实际上再说，所有的病，都是你父亲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自己制造的紧张情绪，实际上，这些疾病和自己都不相关。”
“哈哈，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张少杰欢呼道。
“不对，你最好尽早让他明白这个意思，要不然会真的有病的，在心理学家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暗示的结果。”
“比如说？”
郭老师沉默片刻，眼光又穿过了张少杰，回到遥远的过去，似乎要从回忆中找出一个简单透彻的实例来。“前年的时候，5月多，我在一个社会上的高考补习班里教20多个艺术生高考英语。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有一个叫做Gal的学生说：郭老师，你是射手座吧？我点头，然后问，是否我曾经透露过，全班的同学都说，没有透漏过，而且都说，这个Gal很厉害，不仅看出了我的星座，把班里所有的同学的星座都看出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星座之说有道理吗？”
张少杰想想，自己生活中，有时候和朋友讨论到星座和人们的性格，发现在一些人身上，确实很搭配的，于是说：“我相信是有道理的，确实，在我生活中，似乎很多的时候星座和人的性格很一致的。一定有道理，要不然人们干嘛要研究星座呢？”
郭老师又问：“那么，在你父亲那辈人里，人们星座符合性格吗？”
张少杰想了想，自己父亲的生日，对比他的星座和性格，摇了摇头。
郭老师笑了：“你看，稍加分析，我们就发现，在我们上一辈人里，星座之说似乎不准确，在我们这辈人里，一半准确。在20岁的青年人里，完全准确的，何故呢？这是因为，在我们父辈人里，西方文化还没有进入中国，那时候人们听的是评书，算命用八字。在我们这代人的童年里，西方文化开始进入中国，我们当中有的人接触到了星座之说。而现在的20岁的青年人，从小就是在西方文化中长大的，接受的自然就是西方的价值观，你看现在过圣诞节，万圣节，中国人比外国人还积极！从小就看的是米老鼠和唐老鸭，猫和老鼠，吃的是麦当劳肯德基，街上尽是比萨店，洋快餐垃圾食品店，再也没有传统的说书的茶馆了，唱戏的场所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星座，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了。人们从小就在书上，杂志上，互联网上，看到的是，这个星座应该这样，那个星座应该那样，潜移默化，在潜意识中就会出现靠近自己的星座的描述的倾向，就这么简单，暗示的结果，所以我记得几年前，有某公司招聘，专门要某个星座的人，引起了网民的讨论，大部分网民认为这家公司不可理喻，但是在心理学家看来，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张少杰点头，喃喃地重复道：“暗示的结果。”
“再比如说，我从来不看老年健康节目，什么老年关节病，肾虚，胃寒之类的概念在我的头脑里不存在，那么也就不会在我的生活中存在，而一个老人每天看老年健康节目，久而久之，他就会出现节目中描述的健康问题的症状了，所以鲁迅以前就说过，中医就是巫医，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你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我今天见到了要找的人，可是我当时脑子慢了一拍，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走远了，我十分沮丧，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恭喜你，你既然已经见了面，还有好什么担心的呢？你忘了，所有的信息都被记录在你的潜意识里。”郭老师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今天回去早点睡，在清明梦里找到所有的的细节。”说到这里，郭老师的眼睛向远方望去，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张少杰静静地等着，看看郭老师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
“张警官，告诉我，你见到他的时候，这个家伙是不是戴着太阳镜？”
张少杰吃了一惊，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扶着桌面，“是的，是的！为什么会这样？”
“道理很简单，艺术家和作品是一体的，也就是说，一个艺术品总是艺术家独特的自我的表现。在他看来，他和受害者是一体的，受害者的眼睛被粘住，就是说变态杀手对自己眼睛不满意，只有闭上眼睛的时候才是个女人，不愿意人们看到自己作品中的败笔。我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因为视神经直接连接着大脑，所以眼睛是不会撒谎的。这个变态把自己打扮得再像女人，眼神也无法改变，所以在白天一定会戴墨镜来挡住自己的眼睛不让别人看到。另外，我要提醒你，在梦中找到他的时候，要努力接近他，像朋友一样和他交流，这样潜意识才会把所有的信息为你上演出来，你可别以为，在梦里找到他，直接抓他回警局就万事大吉了，那样子的话，你的潜意识复制出来的这个变态就会抵制你，因为我们在做梦的时候，逻辑思维能力没有完全麻木，还有一部分在工作中，如果你选择对抗的话，逻辑自然就会让你创造的人物来对抗你，因为逻辑思维对你说，杀手肯定要对抗你，换了我们是杀手，也会对抗警察。切记，不要让他看出你的身份，在梦里仔细观察潜意识记录下来的细节。”郭老师顿了顿，继续说：“我记得听过一位作家讲写作课，他说，作为作家，你要认真的对待你笔下的人物，因为你要是不在乎他们，那么没有人会在乎他们。做梦就像写作一样，只有你认真的对待你创造出来的人的时候，启示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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