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班高峰已过，但路上还是人多车多。董玉浩嫌前面的车太慢，不时霸道地超过去。
这次他学乖了，路过江滨小区超市，特地进去给老爸老妈买了两箱水果。
董老太太看儿子搬了两箱水果，忙打开门侧身让进来：“单位发水果了？你们自己留着吃就是了。”
董玉浩把水果搬进储藏室，说：“爸妈还是要孝敬的。”
没有看到董老爷子，董玉浩问道：“爸呢？”
董老太太说：“说心里闷，出去走走了。”
董玉浩想，这事得等老爷子回来一起谈，别看老妈凡事作主，大事还是听老爷子的。他在客厅坐下来。
董老太太在儿子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说：“自从你妹妹走后，你爸就一天到晚呆呆的，跟他说话也不理。唉……玉洁怎么就走在了我俩前头。”
董玉浩给老妈抽了张纸巾说：“天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走了，一了百了了，你们总不能老是折腾自己。”
董老太太抹了把眼泪说：“话虽是这么说，可哪能说撂就撂下。你妹妹跟了其川，吃了半辈子的苦，这才风光了几年？人就走了。有了钱出门就是飞机，要是坐火车坐汽车，哪会出事，还不如当初找个机关的人安稳，想想不值啊。当年不听我的，非要嫁给……”
当年，董老太太是坚决反对董玉洁嫁给彭其川的。董玉洁从小聪明伶俐，模样清秀可人，虽说生不逢时，该上大学时大学不招生了，但却渔翁得利地被保送到SH交大的临床医学系，成了那时人人羡慕的工农兵学员，毕业后分配到市第一人民医院，她在女儿择婿条件上也就水涨船高了。
董老太太一心想女儿嫁个好人家，可是女儿却选择了彭其川，彭其川家在SC山区，这是她最不看好的一点，她对女儿说，你这样好的条件，城里优秀男孩子多着呢，尽可以挑，为什么要跟一个穷山沟的。女儿却说，我看到他就觉得他好。他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本人条件不错，好人比好条件更重要。她找了很多不幸的例子来试图说服女儿，可女儿就是不听，最后她说：“你如果跟他，就别回这个家。”女儿说：“不回就不回。”第二天就住进了医院的集体宿舍。半年后，女儿跟彭其川悄悄领了结婚证，在部队的小礼堂举行了婚礼。说是婚礼，其实很简单，食堂里加了二个菜，喝了几瓶老白干就算结婚了，新房是部队家属探亲的临时住房。她知道后，心里别扭了很长时间。
直到女儿怀了小凯，董老太太才勉强认了这个女婿。后来部队出面，市一院分给了董玉洁一间15平米的小房子。再后来，部队为了解决小孩入学难的问题，在市区建了家属大院，俩人才有了一个象样的家。她的脸色也才好看了些。
后来彭其川转业到市无线电厂，她的脸色又不好看了，经常说女儿一朵鲜花种在了贫瘠的土地上，可惜了。
再后来，彭其川事业做大了，董老太太才逐步关心起这个女婿来。家里有个什么事，也都逐步依靠女婿了。有一年，董玉浩在家装电灯泡，从梯子上摔下来，把二条肋骨跌断，骨头斜插到血管，情况十分危急，当时市一院的医生做这个手术一点把握都没有，建议请武汉的专家，彭其川连夜开车到武汉把专家请了来，董玉浩才捡回一条命。这之后，彭其川在她这里才算有了点位置。谁知，就在董老太太觉得有了依靠，可以安安稳稳过晚年的时候，却祸从天降。
董玉浩怕母亲唠叨起来没完没了，急忙说：“我去找爸。”
江滨小区面积很大，绕一圈要一个来小时。董玉浩先去了老人们常聚的小区绿化带，那里有个池塘，里面有假山喷泉，东边有一个小亭子，连着百米长廊，隔个20来米放一张水泥做的长凳。这里由于长年疏于管理，喷泉早已喷不出水，长廊的漆也掉了一层，但习惯到这儿来的人还是不少。有打牌的下棋的遛狗的，还有保姆带着小孩或推着老人的。
董玉浩一一看过去，没有看到董老爷子，找了一个面熟的老人家问了问，老爷子是压根就没来这儿。
董玉浩心里泛起嘀咕，会到哪儿呢？
他在小区里慢慢转着，一边找老爷子，一边琢磨着怎么说服老爷子。
转到大门口，见进小区的人多起来，他意识到快中午了。他想老爷子可能早就回家了，就朝家走去。到家才知道，老爷子还没有回来。
董玉浩问：“我爸出门时没说到哪里去？”
董老太太说：“就象平时一样出的门，没说到哪里去。”
董玉浩抱怨地说。“我前前后后都转了。现在让我到哪里去找？平时让你们学着用手机，你们就是不愿意。”
“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接着去找啊。”见老伴到了中午还没回来，董老太太有些着急了。
董玉浩说：“妈，你别急，会不会到老朋友那里坐坐了？”
董老太太说：“他常去的就是老刘和大张那里，我都打过电话了，没去。”
董玉浩骑上电瓶车出了小区，按道理老爷子应该不会跑远。他在小区周边的路上慢慢骑着，希望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找到老爷子。打个电话回家问问，老爷子也没有回家，董玉浩不禁有些烦躁。心里说，这老爷子真不让人省心。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也不知是那根弦一下子搭上去了，董玉浩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万科墅园。老爷子会不会到万科墅园去看妹妹给他们买的新房？
彭其川公司做大后，董玉洁曾经想接老人跟自己一起生活，也好有个照应。但董老太太不愿意，她更想靠儿子孙子近一些。董玉洁就跟哥哥商量，自己出钱在哥哥正在装修的万科魅力之城旁边的万科墅园买一套一楼的住房，毕竟老人一年大于一年了，总要靠着一个儿女。
董玉洁的建议让董玉浩很高兴，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儿子小天占有江滨小区的房子了，所以他非常主动地行动起来。很快兄妹俩就在万科墅园的26幢选中了套一楼的二室半二厅的花园洋房，房前有50多平米的小院子，可以种点花花草草的。房子合同已签三年，由于市政规划的原因去年才动工，说是明年年初交付。
这套房子与董玉浩的房子只隔着一条小区马路，点对点的也就2分钟。董老太太非常满意，董老爷子虽说时常咕噜着新房子没有老邻居，怕寂寞，但却经常跑到万科墅园看看房子盖到什么程度了，琢磨着小院子种点什么。
董玉浩进了万科墅园，越过两幢刚封顶的花园洋房，就看到了董老爷子。
董老爷子正坐在新房前的台阶上看着小院子出神。
“爸，你怎么在这里，我妈都急死了。”董玉浩皱着双眉说。
“这是你妹妹留给我的……你妹妹……”董老爷子喃喃地说。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女婿也是他看重的。突然双双离世，让他的精神整个垮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类感情世界中最为悲惨的一幕，他却不幸碰上了。
董玉浩上前扶起董老爷子：“爸，玉洁她走了，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我们还要生活。”
董老爷子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回家，现在10点了？”
“现在已经下午2点半了，我妈都急死了。”董玉浩半拖半拽地拉着老爷子出了万科墅园。
回到家，董老爷子就虚弱地躺在床上，去了趟万科墅园象是耗尽了他全身的体力。
董玉浩坐在董老爷子床前：“爸，还好吧。”
董老爷子点点头，见董玉浩坐着没动，有气无力地问：“你还想说昨天的事？”
董玉浩说：“爸，你听我把道理说给你听。”
董老爷子捶着床说：“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同意。哪有妹妹尸骨未寒，做舅舅的就想着瓜分外甥财产的？我劝你，把自己的事做做好，别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董玉浩说：“爸，你能不能让我说几句？同意不同意是你的事，你总要让我把话说完。”
董老太太进来说：“就先听儿子说说。”
董玉浩说：“爸，妈，昨天是我没有讲清楚，今天你们一定要听我说完。不是我做舅舅的想瓜分外甥的财产，这是法律上有规定的。不管是天讯公司，还是其他家产，玉洁她都有一半，她突然离开，肯定来不及留下遗嘱，对于没有遗嘱的财产，法律规定是在第一顺序人中间平分，也就是玉洁的财产中一半是彭凯的，还有一半是你们的。他们财产少说也有个56个亿吧，就按5个亿计算，玉洁她有2.５个亿，一半那是1.25个亿。这笔财产属于你们，为什么不要呢？”他想还是少说点好，没敢说可以分三分之二的1.6个亿。
董老太太惊讶地张大了嘴：“1.25个亿？这么多？”
董玉浩说：“是啊。有这1.25个亿什么事不好办，你们可以晚年生活得更好些，也可以拿出一部分帮助你们的孙子创业，小凯做得再大，那是彭家的，小天如果做出一番事业，那可是我们董家的。这在过去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就现在，如果能在锦江小有名气，人家提到锦江董家如何如何，不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董老爷子说：“按法律也许我们是可以分得一部分，但这个钱我拿着不舒服，我不想拿。玉浩，你也是长辈，你妹妹妹婿刚刚离世，小凯痛苦的受不了上了五台山，我们帮不上他是没办法的事，不能再为难他了。”
董玉浩说：“爸，这不是为难小凯。我想这个道理小凯也应该知道的。把应当属于你们的给你们，也是替他妈妈尽孝。”
董老爷子恼火地说：“你又尽了多少孝？”
董玉浩说：“我现在就是在尽孝，帮你们保障你们的权益。”
董老太太有点动心了，说：“老头子，要不然我们就少要点，也算是帮帮孙子？”
董老爷子说：“你不懂。说是5亿的资产，但都在公司里面转着呢，怎么可能有1.25个亿的现金摆在那里？你要分割，那就是要在公司里抽出来，那公司可不就垮了”
董玉浩说：“1.25个亿在天讯算不了什么，小凯不还有4个亿吗？大头还在他那里，既伤不了筋，也动不了骨。”
董老爷子背过脸去。
董玉浩眼珠转了转又说：“我们也可以只拿一千万二千万，其余的折成股份，每年拿一次分红。”
董老爷子叹了口气说：“玉浩，你很聪明，可惜用错了地方。”
董玉浩说：“爸，你难道说不希望你的孙子将来有出息？”
董老爷子说：“我当然希望孙子有出息，但你也要想想小凯。他回来后要挑起天讯公司这副担子，本来就够难的了，你还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你摸摸良心，说得过去吗？你妹妹妹婿在世的时候，对你帮助也不小，你这条命还是你妹婿帮你捡回来的。”
董玉浩有些急了，说：“爸，这是两码事。他救我，我谢谢他，可这是你们的权益，不能轻易放弃。这可是1个多亿呀。”
董老爷子说：“我和你妈两个人退休工资加起来一年也有个10来万了，我们足够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董玉浩口不择言地说：“你们是够了，但也要想想我们，想想你孙子。”
“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想要这笔钱。还说什么为我们争取权益。”董老爷子气得一阵咳嗽。
董玉浩突然想起刘萍说的第三层意思还没说，急忙转了个弯：“爸，我这样做也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小凯考虑的，你想小凯毫无经营经验，他如果把公司经营跨了，最后不是什么都没了，如果我们提前拿出来一块，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上他，至少能保证他衣食无忧啊。”
董老太太觉得有道理：“老头子，儿子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我们有了钱，以后万一小凯经营不行了，也还可以帮他弄个小门面成个亲什么的。”
董老爷子不满地看了老伴一眼：“他糊涂你也糊涂，财产一分割，拿钱，小凯还干得下去？要股份，无非是插足天讯公司，能保证小凯什么？”
见老爸油盐不进，董玉浩有些沉不住气了：“爸，这个权益你不能放弃，1.25个亿啊，就算你们能用2500万，也还有1个亿的遗产，这中间还有我的5000万。”
董老爷子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妹妹留有遗嘱呢？”
董玉浩一愣，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意外死亡，不可能留有遗嘱。”
董老爷子说：“如果你妹妹没有遗嘱，我就声明放弃。”说完他闭上眼睛，再也不想与儿子争执下去。
董玉浩摔门出来，在门口站了很久。
他决定不管老爷子同意不同意了，自己代表他们与小凯交涉。想到老爷子从中作梗，这个交涉过程可能会很长很烦杂，就立马来到天讯公司，打算先拿一笔钱再说。
张骐把茶水放在董玉浩面前，虽然不完全知道董玉浩心里的打算，却意识到这是块烫手的山芋。他拿起烟示意了一下董玉浩，董玉浩摇摇手，他自己抽出一根点起来：“董科长，你这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公司财务由凌总负责。”
董玉浩说：“我已经听说了，小凯不在期间，由你负责。你只要一句话，财务上敢不听？”
张骐说：“当时你外甥的原话是‘我不在期间，公司事务由张叔叔全权代理，财务上由凌叔叔全权负责。’你不信可以问任何一个副总。”
董玉浩说：“你不要糊弄我，问那些副总？还不都跟你保持一致。”
张骐说：“信不信由你。在天讯要想动钱，必须要有凌总的签字。”
董玉浩说：“我不信。你给我写个条。我拿你的条子去找财务科长。”
张骐迟疑了一下，顺手从台历上扯下一张纸片，慢吞吞地写了一行字：“陈科长：董玉浩要求支付1000万，如符合规定，我没意见。张骐。”然后说：“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董玉浩接过来看了一眼，说“行。如果真是不在你书中交待，我不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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