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凯打电话把自己的感觉跟罗志斌说了，罗志斌沉默了一会说：“我周六回去，我们见面聊吧。”
周六晚上，彭凯正在外婆家吃饭，罗志斌的电话来了，说已经到了锦江。
彭凯匆匆忙忙吃完碗里的饭，外婆还要他喝鸡汤，他一看是刚从灶上端下来的，就说：“太饱了，喝不下去了。”
从外婆家出来，刚上车就见舅舅董玉浩从后面追过来：“小凯，外婆给你煮的茶鸡蛋，你爱吃的。”
彭凯接过来：“舅舅，我刚接手公司事务，家里的事顾不上，外公外婆如果有什么事，你提醒着我点。”
董玉浩说：“行。小凯，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刚才吃饭的时候，董玉浩提出凌方仪受伤，副总位置空了一个，想让儿子董天补上。彭凯觉得自己刚进公司，自己还在乱着，再来个从小就自以为是的董天会更乱，于是婉转地说董天是学金融专业的，到天讯大材小用了。
没想到舅舅又提起此事，彭凯说：“舅舅，小天在银行干得好好的，到一个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行业并不是好的选择。”
董玉浩说：“舅舅还不是为你考虑。你爸在的时候，就想让小天进公司，小天不愿意，就算了。现在你一个人撑着公司，多不容易。多一个自己人，就多一双眼睛。所以，舅舅才想着动员小天进公司去帮你一把。”
彭凯说：“如果是为我考虑，就更没有必要了。在小天，是去干一份自己不想干的事，在我是任人唯亲。”
董玉浩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小天去了？”
彭凯诚恳地说：“舅舅，一个企业如果用家里人太多的话，会让其他人感到寒心，也不利于企业管理，这对我俩的发展都没好处。舅舅，我走了。”
彭凯发动了车，向舅舅招招手，向罗志斌家开去。
正开着车，手机响了。彭凯接起来：“志斌，从我外婆家出来了，还要10多分钟吧。”
电话那头罗志斌说：“我在我外婆家。”
彭凯愣了一下：“你没回家？好，我到你外婆家。”
彭凯知道罗志斌与外婆感情很深。
罗志斌的外公已经去世，外婆虽说也75岁了，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67岁,是一个很时尚的老太太。她50年代初参军，当时正是抗美援朝时期，参军时听说是要到朝鲜战场去的，但部队走到泰安附近就不走了，休整了一个时期，后来说战争已经结束，再后来她们就被分配到文工团医院等适合女兵的岗位上，接下来就动员她们嫁给抗美援朝下来的“最可爱的人”。
那年罗志斌外婆才刚满19岁，因歌唱得好被分配到了文工团，在组织的安排下，嫁给了从朝鲜战场下来的外公。外公比外婆大了整整10岁，后来转业到锦江，外婆就随外公在锦江安下了家。
90年代初，罗志斌外婆刚退休回家，就被少年宫聘为音乐指导，这一指导就是十多年，两年前才算正式闲下来。
罗志斌的妈妈传承了外婆的许多优点，60年代是学校文工团的，70年代是市文工团的，后来文工团解散，她以圆润的嗓音和标准的普通话进了市电视台。
从罗志斌懂事起，外婆就教他唱歌，后来又教他学习声乐，从吉他小提琴，到钢琴，罗志斌都有很好的感觉。要不是父亲罗正干预，也许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钢琴家。
彭凯到的时候，罗志斌的外婆正在专心弹钢琴。他打了个招呼就和罗志斌躲进了书房。
罗志斌为彭凯倒了杯茶，抱怨地说：“就是你在北京的时候，我们一个月也通几次电话，这次可好，二个月没你的消息。我都快让你给闷死了。”
彭凯说：“志斌，我现在有点找不到北了，你帮我分析分析公司的事。”
罗志斌说：“先说说你的直觉。”
彭凯忧郁地说：“你知道我跟我老爸闹别扭，三年多没回锦江，我对天讯公司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我老爸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原以为有凌叔叔在，能帮我顺利走出第一步。谁知，回来后，不仅凌叔叔出了事，财务科长也竟然挪用公款。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象是被悬在空中，心里忽悠忽悠的一点底都没有。”
罗志斌说：“你毕竟是刚接手，有这种感觉也正常。只是，万一凌叔叔醒不过来，对你来说，可能还不仅仅是工作不顺手。我也是多少年不在锦江了，对天讯的事也不太清楚，也就是过年过节在饭桌上听我舅舅说个一丁半点。陪你聊聊吧，不一定能帮上你。”
彭凯无奈地向沙发上一靠，说：“说实话，我现在连自己需要帮什么都不知道，就更不知道谁能帮上忙了。”
罗志斌说：“慢慢来吧。”
彭凯沉默了一会儿问：“以你职业的敏感，你觉得凌叔叔是意外还是谋杀？”
罗志斌说：“我老爸曾怀疑是有人谋杀，但侦察下来还不能确认。负责案子的叫赵林，跟我很熟。虽然年轻，但锦江的几个大案都是他破的，现在是刑侦支队的三员干将之一。但这次却出师不太顺利，已经快一个月了，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凌方仪出事后，罗志斌也很吃惊，凭着办案的直觉，他向赵林详细问了凌方仪那天从钓鱼到受害的过程，从现象上看，除了劫匪出手狠了些和凌方仪出事前发过一条短信外，其他没有发现有不符合常理的事。他甚至向舅舅打听了凌方仪跟张骐俩人的私人关系，舅舅说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好，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好。
彭凯说：“志斌，我在公司里听到二种传闻，一种说法是凌叔叔为了小三取钱被劫匪盯上受害，还有一种说法是因为有外遇，遭人报复的，你觉得可信吗？”
罗志斌说：“我只能说案子未破之前，不能排除任何可能。”
彭凯有些烦燥地站起来：“凌叔叔是那种很顾家的男人，与薛姨感情很好。如果他有外遇，我真要怀疑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有外遇了。”
罗志斌说：“小凯，你与凌叔叔感情很深，当然不愿意相信。可你毕竟是晚辈，又多年在外，不可能了解长辈的所有情况。”
彭凯说：“不，我相信我的直觉。薛姨也坚信他外面没有人，两个朝夕相处的人对彼此间的变化应该是最敏感的。”
罗志斌说：“薛姨的坚信……除了从妻子的直觉出发，确实相信凌叔叔没有外遇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觉得反正人已经这样了，何必再坏了清誉。”
彭凯说：“我觉得清誉与抓捕凶手的轻重，薛姨应该掂得出来。”他觉得薛姨也不会为了面子而否认事实。
彭凯又想到那20000元钱，这是ATM机最大的取款额度，看样子是等不及第二天取，会是什么事这么着急呢？
彭凯提出了在头脑中转了多时的疑问：“凌叔叔那天和张叔叔一起去钓鱼，是凌叔叔接的张叔叔，按照凌叔叔的性格应该是把张叔叔先送回家，然后再去办自己的事才对，他让张叔叔自己打车回去，那一定是有很大的事或者很急的事要办，那张叔叔应该知道一点才对，至少会看出些什么啊？”
罗志斌说：“结束后，本来凌叔叔是要送张叔叔的，但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在门口下客，张叔叔就上去了。这一点也在塔影湖度假村的门童那儿已得到证实。”
事发后，罗志斌也觉得张骐至少该知道点什么。他问过舅舅，也问过赵林，他们说两个人就是钓鱼，吃完饭就分手回家了，这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赵林到塔影湖度假村调查，问过包厢的服务员，服务员说俩人就是聊天，而且气氛很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正常，与张骐说法完全一致。
彭凯手插在口袋里，心绪不宁地在房间里踱着。
罗志斌提醒地说：“小凯，凌叔叔这个案子，既不能排除抢劫杀人，也不能排除是有人谋杀，我的想法是你放一放，精力不要纠结在这件事上。我老爸很重视，刑侦支队赵林他们总比你经验丰富，手段比你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公司的事做好，听我舅舅说，业务在下滑，你不能顾此失彼啊。”
彭凯靠在书桌上：“这我知道，陈茵的事你怎么看？”
罗志斌说：“听舅舅说她过去是跟你老爸一个厂的。你爸说她人品不错，好象挺信任她的。“
彭凯说：“我小时候见过她，印象还不错，也听我爸妈说起过她，是很信任她。你知道，私营企业对财务上用人是很有讲究的，难道是我老爸看错人了？”
罗志斌沉思着说：“不一定是看错人，而是人是会变的。人在不同环境中的选择也是不一样的。”
彭凯有些困惑：“公司很多人说她是看到我老爸走了，生了贪念，我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是贪污，只是挪用。依她在公司的位置，如果开口说儿子要结婚，向公司借点钱，我想不会不借给她的，她为什么选择挪用呢？而且，为了儿子结婚挪用50万，这理由总觉得勉强了些。”
罗志斌说：“这件事我也觉得很意外，但如果说是有人陷害她，也有些说不通，第一，没人限制她的自由，受到威胁她可以选择报警；第二，这事是偶然发现的，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都证明了这一点；第三，保险柜的钥匙只有她有，钱也确实是她拿的，她自己也供认不讳。据她自己说是陆续拿的，如果是日积月累，那达到50万也不奇怪。”
彭凯说：“我想去见见她，让她给我个解释。”
罗志斌点点头说：“不管陈茵挪用的原因是什么，你都要跟她保持联系，现在凌叔叔还不知能不能醒过来，财务上的事，只有她清楚。另外，听我舅舅说，现在的财务科长是张叔叔安排的，我不是不相信张叔叔，我觉得你最好是自己物色。”
彭凯想了想说：“现在还不行。”
彭凯到公司上班的第二天，张骐特地为这事到他办公室做了解释，张骐说：“事发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样我先让杨柳顶上来了，当时在会上我就说，只是暂时的，一切等你回来定。如果你觉得她能用，就留下她，你觉得不行，就换人。”
罗志斌说：“怕张叔叔有想法？”
彭凯点点头，他想只要杨柳能撑起来，就先维持着。换人会让张骐觉得很没面子，今后的工作还要张骐的精诚合作。
罗志斌给彭凯杯子里续上水：“小凯，彭叔叔突然走了，凌叔叔又昏迷不醒，公司里难保不会有人乘机搞点小动作，你要睁大眼睛。”
彭凯说：“心里没有数，睁再大也没有用。”
罗志斌说：“凌叔叔的案子尽管初定为抢劫杀人，但案件未破前，凡事不能不多个心眼。”
俩个人聊到很晚，罗志斌说：“你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睡吧。”
彭凯问：“怎么，你不回家？又跟你爸妈闹翻了？”
罗志斌说：“一言难尽。”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