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回屋把火灵放入怀里,和热力扎出了门。托城冬季很冷,这里属于温带大陆性干旱型气候,年平均气温才78度,现在的气温已经零下5度了。虽然陈然现在的体质因为子午周天功的原因已不畏严寒了,但走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把衣领立了起来。这时正值街面最热闹的时节,满街都是往来的人流。陈然看了看来往的人流,穿着各式不同的服饰,不禁问热力扎:“你们维族的服饰难道还有这么多不同种类吗?”
热力扎笑笑:“维族的服饰种类不多,但各式的装饰有很多。你看到的这些人不全是维族人,这个地方有十多二十个不同的名族。你看那个人是哈萨克人,那边穿托克切克满的人是柯尔克孜人,那个我想你一看就知道了,和你一样,汉人。”
“什么托克切克满?”陈然问。
“柯尔克孜人的一种大衣,你看他们的大衣,没有领的,袖口都是黑边,他们叫托克切克满,这是他们的民族服饰。还有你看那种皮衣,他们叫衣切克”热力扎解释道。
陈然一边听着热力扎的讲解,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从没接触的新事物。整个街头集市上,还是以农蔬作物为主,也有一些出售野物和药材的,陈然竟然看到有几个交易者是在用手中的东西和货主换货。
“怎么现在这里还有这种以物换物的啊?”
“不奇怪,我们这很多地方这样的情况都存在。毕竟很多人的家里条件并不好,拿不出多少现金,他们如果看到自已中意的东西后,会和对方谈,用自已有的物品去交换。”
陈然点点头,他发现一个问题,就好象他昨天在热力扎看到的情况一样,其实热力扎的家在当地算比较好的家庭了,毕竟吉斯是当地的伊玛目,在部族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但热力扎在燕大读书时,仍是属于比较困难类型的人员。在他的家里,陈然看到很多的银器,还有很多皮制的物品,昨晚喝的羊奶酒,吃的牛肉和羊肉,这些都是不小的开支。今天街头这些人,很多人身上所戴的首饰,以陈然来看,没有上万元也有几千元了。还有刚才经过的油毡区,听热力扎说那里住的是些放牧人,只是临时在那搭棚,他们会一年四季驱赶着羊群或牛群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落脚。
陈然就想,这里的贫困并不是单纯在内地理解的穷的一无所有,而是他们的物资缺乏流动,再多的金山银山也只有烂在家里。再有一个,或许就是热力扎所说的,在部族里,还有很多人的思想排外,拒绝汉人的东西进入,才导致了这种生产效率低下,生活水平匮乏的现状。
进入维族特有的街巷时,陈然才发现这里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巷道。两边是密集的楼房,而且这些楼房看上去真如吉斯所说的不是同一时期修建的,新旧不一还色彩多样。看着这些有年份的房子,陈然心里很是担忧它们随时会倒塌。穿行在这其中,满鼻都是羊奶的气味和孜然的香气,陈然感觉自已仿似行走在另一个世界里。街巷都是短短的一段,据热力扎说,以前也是很长的街道,因为每家在不停的增加人口,就又在不停的修建房子,这里又没有规划,慢慢的长长的街道便被压缩成现在这短短的巷道了。
陈然正在感慨这里的巷道可能比得上师叔的八卦阵时,旁边的巷道里冲出一辆自行车,对着陈然就直冲过来,车上的人一边用维语大叫着,一边打着方向。陈然看到对方的车头往墙边撞过去时,一步跨上前,用手搭在车龙头上,一发内劲将车子停了下来。
骑车的是个三十左右的维族青年,穿着典型的民族服装,身材并不是太高大,大约172左右,但脸上露出一股狠色。从车上跳下来,他便对着陈然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听不懂的维语,不过从他怒气冲冲的表情看,应该是在对陈然发火。
唉,看来真要好好学学维语了,不然别人骂自已都听不懂,陈然悲催地想。
热力扎这时才反应过来,忙跑上前对着发火的青年说:“多尔旺大哥,他是我朋友,是我们家尊敬的客人。”
多尔旺瞪了热力扎一眼:“你不是到汉人那里去读书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现在放寒假,回来过春节。多尔旺大哥,这位是陈然,我的好兄弟,他一直在燕京帮助我。”热力扎对着多尔旺介绍陈然。
多尔旺看了陈然一眼,对热力扎说:“你知道我不喜欢汉人”,说完便骑上车离开了。
陈然看着转过巷口不见的多尔旺,就问道:“这人是谁啊?为什么对汉人这么敌视?”
热力扎尴尬地说:“他叫多尔旺,他爸爸是我们这里最大的牧场老板,和我们家关系一直很好。对不起然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谁说他也不听的,我为他的行为表示歉意,希望你不要怪他。”
陈然笑笑:“别人的错我怎么会怪你,也用不着你来道歉,再说他发发火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走吧。”
又穿行了一会,来到一个院子前,热力扎对着里面叫道:“丹姆,我是热力扎,你在吗?”
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阵跑动声,门被人打开了。一个肤色白晰满头金发的女孩高兴地叫道:“热力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想你啊!”
热力扎也高兴地和女孩拥抱着,过了一会两人松开,热力扎对陈然说:“然哥,这是古娜丹姆,是我自小的好伙伴。”
又转头对女孩说:“丹姆,这时我燕京的同学,也是我在燕京的大哥,他叫陈然,你也叫他然哥吧!”
古娜丹姆笑着点点头,大方地向陈然打着招呼:“你好,然哥,欢迎你来做客。”
陈然笑着回应:“你好丹姆,没想到在托城还会看到一朵美丽的雪莲花啊!”
“哦,是吗?你夸我是雪莲花吗?我真是太高兴了,然哥,你快请进来”一句夸奖让丹姆喜形于色。
陈然和热力扎进到屋内坐下,丹姆倒上茶便和热力扎在一边说着许久不见的私心话。陈然见了也就笑笑,他能感到这两人应该不只是从小的玩伴那么简单,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两人应该是郞情妾意,你浓我浓的关系才对。
站起来在屋内四处打量着,这屋里的墙上挂着几口刀,刀鞘都精美异常。陈然看到其中一把短刀,刀柄镶着一些红红的石子,也不知是不是宝石,便伸手取下来细看,看了一会仍无法确定,毕竟他自已对宝石这些并没有真正接触过,所以也不知真伪。用力抽了一下刀身,竟然没有抽出来,陈然咦了一声后又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是带有卡簧的。
找到机关陈然按下把刀抽了出来,顿时便觉一股寒意直射眉心,怀中的火灵似乎也有感觉,在里面不安地动了一下。刀身发黑,上面有一个月牙的印痕,还有几个看不懂的文字。整个刀身没有刀槽,看上去刀刃并没有开锋。陈然弯腰在墙边捡起一块小木棍,用刀削了一下木棍,这一刀下去,陈然便惊讶得张大着嘴,半晌无语。
手中的木棍已经只剩下一段了,另一段已经被刀削断了,断口处平整光滑。陈然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他刚刚并没有用力,只是很随意的一划,原本想这刀看上去钝锋无利,没想到自已的手划过后并没有一点感觉,这左手上的木棍便已经断成两截了。陈然有点怀疑刚才是不是一种错觉,又从地下拾起一棍有杯口粗的木棒,再次认真地挥刀而过。这次他很专注,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刀刃过处,木棒也一下断成两截,但陈然仍旧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物体阻力。
宝刀!陈然心里在想,这绝对是宝刀,钝刀无锋,其利断金,这是何等宝物啊!虽然并没有用金属来试,但陈然凭刚才的感觉,相信这把短刀一定可以斩断一般的金属物品。
刚把刀插回去,陈然继续欣赏着刀鞘上的精美装饰,便听见一声大喝:“谁让你拿我家的刀的?”
陈然抬头一看,正是刚才路上遇见的多尔旺,一脸不快地走过来,一把从陈然手中把刀夺走。
古娜丹姆站起来,生气地说:“多尔旺,他是我的客人,你凭什么这么没有礼貌?”
“我不管是谁的客人,我的刀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许动”多尔旺不甘示弱地回答。
陈然看到两人争执起来,忙说:“对不起,这事可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经你同意就拿你的刀,希望你不要生气。”
热力扎也走过来说:“多尔旺大哥,我都说了他是我的好兄弟,你怎么还这样对待客人,真不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多尔旺一副蛮横的表情:“我不管,我反正不喜欢汉人,不都是他们汉人,还有哈萨克人和别的外来人,抢走了我们的草原,把我们的好东西都运到内地的大城市去了,把贫穷留给了我们。”
热力扎气愤地说:“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政府什么时候没有管过我们啦?贫穷跟物资调配有什么关系,穷不穷是因为我们这里的思想意识太落后太封闭了,跟别的人没有一点关系”
“哼,我看你就是一个完全被汉化的小子,忘记了自已的血液里流的是什么了”多尔旺不屑地对热力扎说。
陈然没有插话,他一直在听,现在他有点明白这个多尔旺了,看来这人是个民族主义者,对所有到天疆的外族人都没有好感,当然,对汉族人更是如此。
“多尔旺大哥,我想你可能对汉人和别的民族的人有些误会,诚然每个民族的人都会有一些坏人,我想维族人里面,也有一些你们大家都认为是坏人的家伙存在,但这不能说整个维族人不好。同样的道理,不能因为几个坏人就否定整个汉人或是别的民族的人。至于你说的国家把好东西运到大城市去的情况,我是这样看的,如果别的地方没有这些东西,运出去换回这里需要的东西有什么不好呢?如果那些东西没有运走,仍旧留在这里,它们能发挥多大的用途呢?就好比你父亲,我听热力扎说他有本地最大的牧场,如果他牧场里的牛羊只是在本地卖,能够卖出多少?毕竟在这里几乎每户人家都有牛羊。商品从最原始的时代开始,本来就是用来交换的,换你所没有需要的东西,只有交换和流通,才能让它们发挥超出它本身的效应。同样的道理,一个地区,如果老是封闭,不愿意和外界交流,不愿意让新的物品流入新的观念进来,你说这个地区会发展起来吗?国家根据不同地区的情况进行物资调配,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打破地方主义经济,产生地区经济交流,而不是你想的把一个地方好东西全拿走,只留下破烂。难道政府没有给这里运来外面的物资吗,没有对这里的经济提供支持吗?”陈然盯着多尔旺,说出了自已的看法。
多尔旺一时语塞,瞪了陈然一眼:“哼,不要跟我讲这些,这里不欢迎你。”
古娜丹姆气愤地说:“你在说什么多尔旺?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也是我的家。”
“别忘了,你是我的妹妹”多尔旺转过头对着古娜丹姆叫道。
“那又怎样?然哥也是我的客人”古娜丹姆毫不退让。
陈然见到这种情况,也觉得在这里坐下去没有意思,便对热力扎说:“算了吧,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热力扎也不开心地站起来,对着多尔旺叫道:“你这固执的家伙,你简直忘记了我们维族人的待客之礼了,我真替你感到害臊。”
两人出了门又回到那弯曲蜿蜒的小巷里,陈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的,多尔旺对自已不喜欢他倒不怎么介意,可是他的这种情绪并不只是对自已,而是对整个汉族以及其它外来民族都有的强烈敌意。陈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南疆一直比较乱,如果不是建国后有“三王”坐阵,只怕局面会更难以想象。陈然这几个月来在图书馆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凭借着现在的记忆力,自已的脑内已经是个小型的图书室了,他知道每年天疆都会发生一些骚乱,只是影响力的大小而已。这么些年来,不知有多少汉人哈萨克人以及别的民族的人在这片土地上因为民族敌视而失去了生命,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如此轻践生命,难道让外来的人全部离去,这片土地就能繁荣起来吗?
陈然一边走一边沉思着,热力扎在边上没敢说话,他以为陈然是在生气。
这是一种民族的失落与自卑,正因为这种反差,让他们沉缅在往昔的辉煌中而不得自醒,让他们不是想着如何奋起直追重塑辉煌,而是偏执地想着以血腥的暴力去发泻不满。这是件很可怕的事,今天是在这里,以后会发生在哪里?陈然有一丝惊忧,他觉得,也许自已可以做些什么。
“热力扎,能带我去学校看看吗?”陈然问道。
听到陈然开始说话了,热力扎高兴地点着头:“好的,就在前边不远,不过我不知道今天他们放没放假。”
来到一片用木板和土砖混搭隔成的房子前,陈然问:“这就是学校吗?”
“是的,就是这里,我们这条件不好,学校也一直是这样的,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原来的房子小孩子坐在里面,最怕下大雨的时候塌掉。”
陈然看了看,房间倒还是不少:“这里是小学还是中学?”
“小学中学都在这里的,没有那么多的学生,全部混在一起的,有的一个班也只有几个人,只要是同时入学的,不论年纪大小都是一起开始读的。”热力扎回答。
“为什么会没有生源?这里的人口也并不少啊?”陈然觉得奇怪。
热力扎苦笑一下:“我们这里的维族人,一般都不愿意让小孩读书”
“是因为觉得汉人的文化他们不愿意学吗?”陈然问。
“不是的,这只是一个方面原因,主要还是觉得学了没有用,认识字还不如从小会放牧,会打猎,最起码那样饿不死。而读书还要交钱,学完了又不知道能用到什么地方,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学。”热力扎摇摇头解释着。
陈然也笑了一下摇摇头,这种思想并不只是这里有,在内地很多落后地区的人一样有着这样的想法,其实要让他们改变这样的想法很简单,和外面交流沟通,走出去的批人,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外面呆上一年二年的,他们就会有所触动的。
不远处的集市突然发起一阵骚动,陈然看了看问:“是出什么事了吧?”
热力扎听了一阵说:“好象有人受伤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就看到人堆里有人在哭叫着。热力扎脸色一变,拼命往里面挤,陈然看到这种情形,以为是热力扎家人出了事,也心里着急,忙暗运内功轻松地护着热力扎进入里面。只见古娜丹姆正跪在地下痛哭,地上的木板上躺着一个满头虬须的中年人,浑身是血,腿上不知被什么咬的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用一条布带紧紧地缠在腰间。
“丹姆,怎么回事?郞多大叔这时怎么啦?”热力扎急切地问。
一看到热力扎,古娜丹姆一下就扑在他身上大哭:“我达达在山上遇到狼群了”
狼群?陈然打了个寒颤,草原上的狼是非常可怕的,就是一只大型的野兽如果遇到狼群也免不了一死,何况是人呢!
“我们赶到的时候郞多还在和狼搏斗,不过我们还是到的太晚了,他的肠子都被狼扯了出来。”边上的一个猎手说。
“为什么还不送医院?停在这里只会耽误时间的,快点送医院,救人要紧”陈然着急地催促道。
“没用的了,还没到这里人就已经不行了”边上有人回答。
“让开让开!”多尔旺推开围着的人群,双眼红赤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他的母亲。
“达达,你醒醒啊,早上你还好好的,说好晚上回来要吃我猎的雪鸡啊!”多尔旺看着满身浴血双眼紧闭的郞多,双拳用力地捶打着地面,跪在地上痛苦地哭啼,郞多的妻子走上前一看到丈夫的样子顿时就晕了过去,边上早有人把她架住,扶到一边去了。
现场很多人,因为在集市中,发生了这种事都围了过来。陈然皱着眉想了很久,这时才走上前对多尔旺说:“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父亲的情况?”
多尔旺抬起头,红着双眼对陈然说:“走开,不要用你的手碰我的父亲。”
陈然一下火起,对着多尔旺说:“你就是个混蛋,如果你关心你的父亲就不应该这样说。滚一边去,也许他还能救呢?”
陈然一把将多尔旺推开,把郞多的手抓起,闭着眼用自已的内息探查他的全身。内气游走全身后,陈然发现郞多并没有完全失去生命迹象,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接近衰竭,当然,这是陈然能感觉自已的内息在对方体内查探出来,如果进入医院,可能同样会宣布病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拿东西把这里围起来,不要让风吹进来,快”睁开眼,陈然对站在周围看着他的人群叫道。
古娜丹姆从陈然抓起父亲的手那一刻,便紧张而期望地看着他,听到他这样说,马上叫道:“大家快帮帮忙,拿油毡来围住这里。”
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去找油毡,陈然瞟了一下四周,对多尔旺说:“来不及了,你去把那些货摊上的布拿过来,把这里围起来,现在不能让他吹风,让他身体的热量要保持住。”
多尔旺这时也没再和陈然斗气了,跑过去把路边货摊上的织锦抱了过来,众人帮着拉开围成一个圈。陈然说:“我没有叫进来,都不要进来,出了事你们自已负责。”
说完,他开始运功,把郞多浑身的出血点止住,感觉到郞多破裂的血管渐渐愈合后,又用内气护住他的心脉,催动烈阳功,让郞多的体内温度慢慢升起来。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陈然看到郞多有了一丝呼吸,心跳也慢慢在回升时,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说他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他从没用这些功法救治过人,到底行不行他并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愿放弃,因为这是一条生命,他不想看到他在自已眼前消失。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