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已经布置好了灵堂。 赵氏因为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泼辣和精明,一切的事情都是司君琦在处理。
整个振兴村和附近村子的人都来吊唁,就连仁昌府的知府也亲自到场了。
谢二没有子嗣,商寄云便主动承担起了孝子应该做的所有事情,即使有商家的弟子在,他依然事必躬亲,看得易汀烟十分心疼。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用行动表明了——谢二没有儿子,他就是他儿子。
下葬当天,朝廷追加的封赏和谥号也到了。放眼整个振兴村,甚至整个仁昌府,也没有第二个人得到过皇上追封的谥号,即使壮烈悲痛也是无上光荣。
丧事结束后,商寄云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易汀烟也没有主动提起来,两人就在原来的家里住了下来,也以新的身份跟众人熟悉了起来。
谢良夫妇在村子里停留了半个月,终究还是因为京城事务太多回去了。停留的半个月里,他们夫妇一直在劝说谢更和赵氏跟他们一起去京城。两个老人现在只剩谢良一个儿子了,谢良远在京城照顾不到他们,他们留在这里也是触景伤情,徒增伤悲。
谢更和赵氏原来是不愿意的,谢良和司君琦好不容易才把他们说动。
谢家走的这天,商寄云和易汀烟一起去送的。
司君琦拉着易汀烟说了许多话,无非是说商寄云的好,要撮合他们。
其实不用她说,易汀烟也知道,商寄云是最好的。
谢更和赵氏也许是因为没了小儿子受了很大的刺激,也许是因为被商寄云感动,语气和神色都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到了村口,谢更说:“孩子,你们回去吧。”
赵氏面带愧色地说:“以前都是我们不好。”
看到谢更和赵氏低头的这一天,易汀烟心中无限感慨。恍然间,从前那些恩怨如同经历了岁月的磨合,风雨的侵袭,都如烟云一般消散了,根本不值得一提,留下的只有心底淡淡的惆怅和心照不宣的温暖。
谢良拍了拍商寄云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寄云,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总要过去的,以后要好好的。”
他说的自然就是易汀烟死了的事情。
他这么一提,易汀烟才把前段时间抛诸脑后的事想了起来。她跟商寄云坦诚了身份,他竟然不相信。
她下意识地看向他。
“谢伯伯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的。”
正好这时候商寄云也朝她看来。他漆黑混沌的眼睛里隐隐有暖意波动。这样的神情和目光连带着话语都变得别有深意了。
易汀烟被他这温柔的目光看得红了脸,别开了目光,心中却在想着:他到底是信了她还是没信她?
看着两人私下里的小动作,谢良眼中露出了欣慰:“别送了,你们回去吧。”
想当初易汀烟第一次过年去谢家送礼,谢家一大家子的人,后来谢爷爷谢奶奶死了,分了家,一大家子的人变少了,再后来谢二殉国,一大家子就变成了渐渐走远的四个人。
谢更和赵氏跟着谢良夫妇去京城,后半辈子一定是富贵无忧的。这或许是他们前半辈子做梦都在想的,如今实现了、富贵了,心中却是空荡荡的,没有想象中那样欢喜。
送走谢家后,易汀烟的情绪就开始有些低落。妙妙和大远媳妇来找她说话,带她一起玩,她便与她们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剥了一天的豆子,等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回去的时候商寄云竟然还没回去。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商寄云才回来。
听到大门的动静,易汀烟从东屋里走出来,刚要从堂屋出去迎一迎便发现他已经走过大半个院子了。她就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刚好是月中,天上是一轮圆月。他携一身皎洁的月光而来,眉目清晰,惊世绝艳。
五年的时间过去,堂屋的门已经有些破旧了,就连原本每年都要换的春联也已经几年没有人问津,褪了颜色。堂屋内黄色的烛光照出来,显得门口看起来有几分陈旧破败。而于这岁月留下的衰败之气下,仅有十五岁模样的易汀烟立在其中,眼睛被衬得更加明亮,皮肤被这萧条的木门衬得如同新生一般娇嫩。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商寄云走到灯下的时候,易汀烟的目光温柔了起来。
“大远阿鸣他们留我喝了些酒。”商寄云脸上带着有些朦胧的笑,浅浅的却柔和极了。那不场面、不热烈也不冷淡的语气听起来亲昵极了。
知道他没什么事易汀烟就放心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沉默让她担心。
她朝他笑了笑说:“那便早些休息吧。”
转身准备回房的时候,她的手腕却被拉住。仅仅是个与往常一样的动作,她却感觉到了挽留和缠安绵。无端的觉得他的手比平日里烫,那温度似乎随着她的手臂传到了脸上。
压下心中的不自在,易汀烟疑惑地看着他。
商寄云的手指摩挲着她手腕内侧最敏感、最娇嫩的地方说:“还记得有一日在一个小镇的酒楼里,你主动与我说的话吗?”
易汀烟立即想起来了。可是在这样氤氲、暧哎昧的情况下,她竟然没有勇气承认了。他这仿佛秋后算账的语气让她觉得仿佛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看着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商寄云的心软了下来。他拉着她的手走向她本要去的地方,说:“我们进屋说。”
易汀烟因为太过紧张,毫无察觉,竟然毫无察觉,任由他牵着。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这是羊入虎口。
在她还没来记得去想这些的时候,带她走进东屋的商寄云停了下来转身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姑姑。”
一声“姑姑”叫得易汀烟浑身战栗。
她没有否认,只是不敢相信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心情极好地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回答说:“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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