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浑浑浑噩噩的,傍晚,秦多多第一次没去药膳馆。
恹恹地回到家。
“少奶奶,今天回来的早,”范姨看了一眼屋外,落日还挂在屋后的树梢头上,一片金黄。“晚上不准备去药膳馆了?”
“不去了,”秦多多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我有些累,晚饭别叫我吃了,你自己吃吧。”
“身子不舒服?”
“没有,就是觉得头晕沉沉的。”
范姨不信,急步走上楼梯,伸手在秦多多的额头摸了一把:“没有发烧啊,怎么会头晕呢?”
“没事,范姨,我睡会就好,你别担心。”
“少奶奶,要不,还是找医生看看吧?你怀着孩子,这可不能马虎。”
什么?
秦多多转过身,又好笑又好气地说:“谁说我怀着孩子?”
“我听我弟说的,说少奶奶怀孕了。”
“他鼻涕虫胡说八道!”秦多多气坏了,“他才怀孕了呢!”
范姨抬头看着秦多多,她不明白,少奶奶为什么一听见怀孕这两个字就如此着急上火?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羞躁的?
“少奶奶,每个已婚的女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很平常的事情。就好象我们院子里的那棵枣树,春天开花了,秋天结果实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范姨笑着劝慰道:“我知道,少奶奶面皮薄,又是初次当妈妈,难免会有些难为情。”
“打住打住!”秦多多比划了一个手势,很无奈也很窝火:“范姨,你为什么偏要说我怀孕啊?明明是没有的事情。”
“少奶奶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蒸)的了,绝对不是煮的!”
“可我弟……他跟我说,少奶奶怀孕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呢。”范姨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秦多多站在楼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范姨:“范毅夫这个臭鼻涕虫真是那么说的?这该死的,他干嘛要这样无中生有造我的谣啊?说我怀孕了,我自己还不知道呢,他却知道了,他是神仙哪?”
看秦多多一脸的正色,范姨也羞窘了,她一边嘟嚷:“不会吧?小毅会跟我开这种玩笑?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秦多多也无暇跟范姨多作解释,匆匆回到卧室,坤包还在手臂上挂着呢,她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电话挂通的时候,秦多多有些担心,这正是晚饭的时候,范毅夫会不会在约会啊?
“喂!”秦多多的声音很大,火气也很大。
“小师妹,你师兄虽然老了,耳朵还不聋,你不用这么大声。”
秦多多顾不上理会范毅夫的调侃,直截了当地问:“你干嘛要造我的谣?你说我怀孕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什么叫我说你怀孕了?我又不是先知先觉的圣贤,我怎么能知道你的事情?小师妹,你火气别这么大好吗?慢慢说。”
“不是你跟范姨说的,说我怀孕了?”
“没错,我承认,是我跟我姐说的。”
“那你承认是你造的谣喽?”
范毅夫叫苦连天:“我的小师妹,我造你这种谣有意义吗?这不是你的老公说的吗?说你怀孕了,反应还很大,身体又不好。正因为这样,我才叮嘱我姐,让她好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上官少雄说的?他想干什么呀?
“你没乱讲?”
“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秦多多咬了咬牙,这个该死的上官少雄,他干吗要跟范毅夫说这没影的事情?他的用意是什么?
“好,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等下等下,”范毅夫将季报推得远远的,他已从秦多多的话里得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信息,那就是,秦多多否认她怀孕!
“干吗?”
“你真的没……没怀孕啊?”
“你才怀了呢,臭鼻涕虫!好了,你赶紧忙你的去,我不打扰了。”
范毅夫缠着不放:“我没什么好忙的,我还想跟你说几句话呢。十几天没联系了,你都好吧?”
秦多多撇了撇桃花般的唇角:“你不忙?别骗我了,天天忙着跟人约会,你还会想得起我秦多多是谁吗?”
“我约会?跟谁约呀,我怎么不知道?”
“少骗人了,我早就知道你有意中人了,范大总裁,什么时候把你的意中人领来,让我看看呀,也好让我请你俩吃顿便饭。”
这下,范毅夫急了,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提高声调:“我范毅夫什么时候骗过你秦多多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意中人了,看到我天天在约会?”
“有就有呗,你急什么急?”
“我没有,你硬说有,我能不急?说我天天在约会,那真是冤枉死我了。你这段时间没见到我,不知道我天天忙得脚后跟直打后脑勺!”
听范毅夫似乎在手机那头大嚷大叫,这也太不附合范毅夫沉稳的个性了。
“你真的没有在谈恋爱?”秦多多也不知为什么,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这话一出,她的脸刷地红了。
这话不该问出口的。
“没有,没有,没有!小师妹,你要我说多少个没有才相信?”
“这就怪了,你既然没有意中人,那上官少雄为什么说你有了意中人呢?还说你的那位意中人的各方面的条件很好,是一个领导干部的独生女。”
哼!
范毅夫突然想明白了,冷笑道:“我明白上官少雄的用意了。在我的面前,他说你怀孕了,跟你却说,我有女朋友了。他这样做,无非就是不让我们联系。嘿嘿,上官少雄还真有心机啊,这不,他的目的不是达成了吗?我们整整十四天没有联系了。”
原来是这样。
秦多多的俏脸上腾起羞忿的红晕!
“很好,我这就找他去!”
“别,”范毅夫阻止道:“何必多此一举?你这个时候去找他,一定很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是自己的,我们已经识破了他的诡计,只要不再被他巧言蒙蔽就行了。”
“我真的没想到,上官少雄竟然是这种玩弄手段的小人!”
“有其父必有其子。”
秦多多一愣,这句话,已多次听范毅夫提起,而且,秦多多注意到,范毅夫每次提起上官云河的时候,都是带着鄙夷和愤恨!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吗?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公公的广济公司与范毅夫的恒业公司不是同个行业的吗?同行是冤家!
“范师兄,我听范姨说,你让她找一份很重要的文件,那到底是什么啊?”
范毅夫迅疾地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说:“这事别跟别人说,生死攸关的大事。你身边没人吧?没人听见吧?”
“没有,整个家只有范姨和我,范姨还在楼下忙着呢。”
“哦。那你今天怎么这么闲呢?往常这个时候,你不都是在药膳馆吗?”
“今天不想去了。”
想起那本充满血腥味的笔记本,秦多多觉得毛骨悚然。一整天,她什么心思都没有。
怎么办,要报警吗?
报警的话,上官云河绝对逃不了法律的制裁。想起公公对自己的百般疼爱和照拂,秦多多有些迟疑,有些踌躇。
可不报警的话,那位冤死的婆婆会瞑目吗?自己的正义感与良心何在?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秦多多又不敢随意和外人提起,真是难煞了她。
“怎么啦,想师兄了?”范毅夫逗她。
虽然没见到秦多多的面,但范毅夫早就感觉到了,秦多多心情不好。
他见不得秦多多不高兴,他希望秦多多成天扬着张桃花般娇艳的脸蛋,跟自己张牙舞爪,跟自己任意发作她的小脾气。
“想你个头啦,鬼才想你呢。”秦多多露出了艰难的笑,娇嗔道。
郁闷了这么多天,范毅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第一次,在办公室用一种很散漫的坐姿松开紧绷了多日的身体。
“我的头能被秦大小姐想起,荣幸之至。至于鬼嘛,那就免了,我这个人对女鬼没什么兴趣,这个世界上,我只对一个人感兴趣。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呀,对我是不是也感兴趣。”
秦多多聪慧之极,她哪能听不出范毅夫的话外之意?
“不理你了,我要下楼了。”
“别,我还有话没说呢。”范毅夫将双腿翘放在桌上,整个身子倚在宽大的老板椅里。
“快说。”
“小师妹,我突然感到饿了。”
真奇怪,一听见秦多多那张牙舞爪的话语,范毅夫多日充得满满的胃,突然腾空了。
秦多多依旧沉浸在极度的气愤中,仿佛电话那头不是范毅夫,而是上官少雄!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范毅夫嘿嘿一笑,咧开雪白的牙:“怎么不关你的事?一是,你是开饭馆的老板,二是,是你让我有了饥饿感。”
秦多多没心思跟他胡侃:“懒得跟你胡说道,我有事,再见!”
范毅夫猜得到,接下来秦多多会做什么。
没错,他也很想去找上官少雄,他要问问,上官少雄为什么要这样胡中生有地造自己的谣言!上官少雄太卑鄙了,真是小人行径!
可是,他担心秦多多会由此气坏身子,为那样的一个阴险小人生气,不值当!
“秦多多小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你看,今天晚上能否拨冗接见一下范某人?”
“没空。”
“我知道你很忙,我不是说了吗,请你拨冗接见?”
“到底什么事?说!”秦多多显得很不耐烦。
“三言两语说不明白的,必须得面对面说。”
秦多多明白了范毅夫的意思,她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拿起车钥匙就走。
刚走下楼梯,手机响了。
“你到底要干嘛?”秦多多一边换鞋一边黑着脸问。
“小师妹,我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听范毅夫很正经的样子,秦多多不由地一愣:“什么大事?”
范毅夫抓过包,急急地离开办公室,故作很神秘地说:“有关我公司的大事。”
秦多多心头一松,对着手机白了一眼:“你公司的大事跟我有关吗?别烦我,我有正事!”
带着怒气,咚咚咚地跑出了屋子。
范毅夫很清晰地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
秦多多出门了。
范毅夫这才真正的急了。
天黑了,绝不能让秦多多带着怒火开车上路。这种状态,绝对不安全。
“多多,我很严肃地跟你说,这事,关系到我的公司,也关系到你的公公,以及你公公所在的公司,你的家庭。我觉得,我必须在今天晚上把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一一地向你告知。”
范毅夫的话,让秦多多很自然地想起范姨近来所干的事情。范姨,不就是为了寻找一份有关两家药业公司生存大计的材料而日夜不安吗?
秦多多迟疑地站在院中,没回答。
范毅夫接着赶紧往下说:“多多,我现在已经在路上,正赶往那家你去过的美女私房菜馆。假如你对我还有一丝丝的关心,假如你想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请你这会儿也过去,我在那里恭候大驾!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但我希望在半小时后见到你。”
这个死鼻涕虫,把话说得柔中有刚,刚中有柔,让人无法拒绝。
“好吧好吧,真讨厌!”
范毅夫又是一阵嘿嘿地笑了。
秦多多把车子开出车库的时候,范姨追了出来:“少奶奶,少奶奶!你这是要上哪去啊?”
秦多多探出头,笑了笑:“我去见你的弟弟。”
去见自家的弟弟,这不是坏事。只是,
范姨本打算今晚再进书房,再做一次彻底的寻找。
“那……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秦多多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准,不回来也有可能。”
心里打算着,见过范毅夫后再去找上官少雄。
范姨的心,咯噔了一下,今晚,少奶奶似乎不打算回家,这么说,少奶奶要和弟弟去过夜?
这样的念头一出,便在脑海里长根了,怎么都挥之不去。
这不太好吧?少奶奶还是上官家的儿媳妇呢,还是一个孩子的他妈呢。
“少奶奶,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要去了,大晚上的,你身子不方便。小毅那里,我跟他说去。”
秦多多皱了皱眉:“范姨,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怀孕,没有!”
“少奶奶,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范姨下意识觉得,范毅夫不会骗自己的,他说秦多多怀孕了,那一定是的。
“我没开玩笑。”说着,秦多多就要发动车子。
范姨趴在车门上,脸上露出一付很复杂的表情:“少奶奶,今天……今天不出去行不行啊?”
看范姨的表情跟往常不一样,秦多多扭头问:“范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我还想进书房……进书房看看……”
原来是这回事。
秦多多从包里摸出钥匙递给范姨:“你自己进去吧,进去之前你一定要把总电闸关掉,书房里头的东西要依原样放好,别让人看出来。”
范姨接过:“少奶奶放心。”
嗯。
秦多多驾车刚离开云庐,范姨就摸出手机打电话。
“小毅,你在哪里?”
“姐,我有事,正在去私房菜馆的路上。”
“小毅,你是不是去见少奶奶啊?”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范毅夫不敢跟姐姐说真话。
姐姐很喜欢秦多多,但不喜欢自己和她纠缠在一起。
范毅夫理解一个当姐维护弟弟的心思。
“你不要嫌姐唠叨,咱们的爸妈没了,你就是姐唯一的亲人,姐不得不说。弟,少奶奶虽然是个好女子,姐也很喜欢,可是,她是有家有业的人,而且,她已怀上了孩子。老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门婚!我们不能做那样缺德的事情啊。”
“姐,多多没有怀孕!”
“你前几天不是说……”
“那是上官少雄故意在我面前乱说的。”
范姨哦了一声,又说:“就算少奶奶没怀孕,她毕竟是人家的老婆,还是个军人的老婆。我听说,假如军人不肯离婚,那他老婆绝对走不了。还听说,军婚是受法律特别保护的,我真担心你会被别人戴上破坏军婚的帽子。”
“姐啊,你想多了。”
范毅夫承认姐姐的担忧是正确的。
只是,他无法阻挡秦多多的魅力,他实在无法将秦多多放下。
断了联系的这十来天,范毅夫的心情很是杂乱,他告诫自己,既然秦多多已经怀上了上官少雄的孩子,那就说明秦多多已打算跟上官少雄继续过下去。自己,应该把对秦多多的那份心思和渴望给隐藏起来。
自己,只能在一边默默地祝福秦多多。
可是,他的心里一直有一股怨恨,他埋怨秦多多,既然上官少雄如此辜负和欺侮她,秦多多为什么还要跟上官少雄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给他生孩子!
秦多多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埋怨只是心头的一阵风,吹过了就吹过了,范毅夫想得更多的是,还是秦多多那夺目的光彩,那古灵精怪的神态,那风趣幽默的笑谈。
他想忘,却真的忘不了。
今天,他突然听说秦多多并没有怀孕,这个消息,无疑是一道强劲的春风,一下子吹走了心里那仅存的一点阴霾!
所有对秦多多不利的想法,在瞬间崩塌!
他要马上见到秦多多,他要告诉她,自已对她的期待,自己对她多年的渴望。
最主要的,他要把和上官云河之间的恩怨告诉她。他不想让事情爆发后,秦多多无所适从,怎么也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小毅,那份文件我还会继续找的,只要文件在家里,我一定会找到的。”
“姐,你要多加小心。”
“你放心,少奶奶偷偷地配了一把书房的钥匙给我,我准备等会再进去找。”
秦多多竟然为了自己而偷配上官云河的私密钥匙,范毅夫在感动之余,也有些担心:“姐,你一定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再去做那些事情。否则,我不让你去冒这个险。你知道的,上官云河那个老家伙,心狠手辣,他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挂断电话,范毅夫的心情更是愉悦了。
原以为,秦多多的心在上官少雄身上,在那个显赫的家里。可不尽然,她竟然会为自己而背叛上官云河,背叛夫家,这正好也说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远远地超过那个家,那个人!
到了美女私房菜馆,领位小姐笑着将范毅夫领到以前常去的那间包厢。
范毅夫站在门口不进去,对领位小位说:“我要‘花好月圆’的那间。”
“范总,您不是一直很喜欢这间包房吗?总说这间房很幽静,前后套间的布置很清雅。今天为什么……”
“今天我遇上了一件大大的喜事,所以,必须有对景的房名来衬托我的好心情。”
“范总是……。请女朋友吃饭?”领位小姐看着范毅夫一脸的喜色,猜测道。
“杨小姐,你今天的好奇心太大了。”
领位小姐微微一笑:“对不起,范总,我去总台看看,看看‘花好月圆’有没有被客人订走。”
“就算是有了别的客人,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们退出来,我可以补偿他们,多少钱都可以。”
没过一会儿,领位小姐回来了:“范总,办妥了。请,我引你去‘花好月圆’。”
“谢谢。”
进入包房,范毅夫看了看四周,又推开木窗。一轮皎洁的明月正挂在半空中,向大地投射下明亮的清辉。窗外有几棵造型很别致的梅树,此时虽不是花开季节,可那一树的绿叶,却有一种勃勃向上的生机。月光从枝叶的缝隙中跌落下去,一地的光斑,一地的金子在跳舞……“好,这个名字确实好。”
“范总满意就好。”
“杨小姐,等会麻烦你把我的客人给引到这里来。”
“好的,您的客人是?”
“秦小姐,你认识的。”
“是秦小姐呀?”领位小姐一边斟茶一边妩媚地看着范毅夫笑:“范总,那秦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吧?”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舒服啊?
“以后告诉你,”范毅夫接过茶,笑吟吟地催促:“还不快去门口迎接?秦小姐马上就要到了。”
“遵命!”
领班小姐调皮地挥了挥小手,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出去了。
果如范毅夫所想的,领班小姐刚到门口,秦多多已从车上下来了。
月色如乳水,融融地投照到秦多多的身上。
秦多多穿着一袭小碎花的旗袍裙,上身套着一件镂空的丝质中袖。素面朝天,一头长发很随意地披在脑后,却越发显得眉眼如画,淡雅、清纯。
好个美丽的秦小姐!
在吃味的同时,领班小姐带着浓浓的职业笑容迎上去:“秦小姐,您来了?快请,范总已在包房里等您了。”
“哦,他已经到了?”秦多多随口应了一声。
“刚到,我引您进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事情就好了,我知道他在哪个房间。”
领位小姐抿着嘴笑:“今天范总不在那个‘清风柳岸’,他特地要了‘花好月圆’的那间。为了这间包房,我跟客人磨了好一会儿,又送了他们一张打折卡,客人才同意把‘花好月圆’那间房腾出来。”
秦多多哼了一声,说:“有两个臭钱就臭显摆,在哪个房间不能吃饭?非得这样折腾你们?”
“秦小姐冤枉了范总的一片心了,范总说,今天他请女朋友吃饭,所以必须有对景的房名来衬托他的好心情。”
这个臭鼻涕虫,又胡说。
秦多多脸一红,心里头却如一头小鹿在乱撞乱拱,弥漫起一阵莫名的甜蜜。
走进跨院,老远便看到范毅夫站在廊下,眼巴巴地望这边看。
“秦小姐,您看,范总等不及了,到门外来迎接你了。”
站在灯下的范毅夫,神态依然是那样的俊朗,笑容依旧是很样的亲和与温情。
“多多,没堵车吧?”不顾领班小姐在面前,范毅夫几步跳过去,一把抓住秦多多的手:“是我考虑不周全,我应该开车过去接你的。”
秦多多羞赧地甩开,“这个时间段怎么会堵车?假如真堵,你过去接也是要被堵着。莫不是你范大总裁面子大,街上的车辆都得为你让行?”
“你呀,嘴上的工夫是越来越见长了,我才说了这么一句,你滴里答拉的说了一大堆。”
“谁叫你招我?”
“我哪招你了?上天可鉴,我疼还疼不过来呢。”
秦多多的粉脸更是红晕密布了,她推了范毅夫一把:“你不是说饿了吗?饿了还有这力气说话?”
说着,小身子一摆,风摆杨柳地率先进屋。
范毅夫朝领班小姐一笑:“赶紧让人上菜。”赶紧跟进去。
秦多多已在紫檀木的小圆桌前坐下,环顾四周,“干嘛非要这间房?有什么特别吗?”
“当然!”范毅夫指着桌上的那个小牌牌:“花好月圆!这个名字对人对景,我喜欢。”
“毛病,吃个饭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我看你呀,是被钱烧坏了。”
范毅夫将一杯玫瑰花茶放在秦多多的手上,大叫冤枉:“天地良心,这跟钱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其实,答案,那位领班小姐已提前说了,是跟自己有关。秦多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这句话溜出来呢?这显然有逃逗范毅夫之嫌嘛。
果然。
“跟你有关呀。”望着秦多多娇羞的模样,范毅夫心头大乱。他真想把秦多多拥进怀里,然后吻着她花一般的娇靥,指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告诉她,什么叫做花好月圆!
“一个管理着几千号员工的大总裁,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
“这不能怪我,小师妹,”范毅夫直勾勾地看着秦多多,笑道:“平时吧,我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像个小老头,严肃而不喜多话。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你就想跟你笑,想跟你说,尤其喜欢跟你胡说八道。所以,说来说去,这跟我无关,要怪,得怪你自己,为什么会让我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
“真是个猪八戒,惯会倒打一耙!”
看到秦多多笑得很甜很美,也很舒心,范毅夫放心了,开心地说:“我这把耙呀,专打你这个妖精。”
“你才是妖精呢。”
“你不是妖精吗?不是妖精的话,怎么会勾得某个人的心成天乱乱的,一天到晚都是你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今天,范毅夫打算破釜沉舟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要跟秦多多说。
再不说出来,范毅夫担心自己要憋坏了。
秦多多的心,开始乱了节律。她红着脸嗔怪道:“你再胡说,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小师妹,你可千万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会变老的哦。”
秦多多正要回答,几个服务生上酒菜了。
酒菜一上齐,范毅夫便挥退了他们。
“多多,这是你喜欢吃的当归兔肉,”范毅夫殷勤地给秦多多夹菜盛汤:“这道淡菜汤也是你喜欢的,多喝点,我知道,你今晚没吃晚饭。”
秦多多斜了范毅夫一眼:“你真是个间谍,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知道的。”范毅夫一眼不带眨地看着秦多多。
秦多多移开目光,面上的红霞越来越灿烂压夺目,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这个臭鼻涕虫,他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也不怕把人看化了。
心跳得厉害,脸,烫得要命。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快说!”秦多多赶紧转移话题。
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但不好听,尤其会煞风景。
“也不着急,等我们吃完饭我再跟你说。”
“可以边吃边说。”
“不好,”范毅夫摇了摇头,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阴云:“我担心那个话题会影响咱俩的胃口。”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这样神神秘秘的?”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不能拿它来佐餐。”
秦多多噗嗤一下笑了,这个大鼻涕虫啊,说话怎么就这么风趣逗人笑呢?小的时候没看出他有这个基因和特长啊。
秦多多端起汤碗,喝了两口又放下:“范师兄,怀孕的这件事情真是上官少雄跟你说的?”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假话?”
“我真的有些不信,他上官少雄的心思怎么会这样的阴暗?”
“我也不相信,他长得一表人才,受着良好的教育,又是一个堂堂的军人,他怎么会有这样见不得阳光的品行。多多,你不是说,他跟你说我有一个条件很好的意中人是吗?你是亲耳听到的吧?”
秦多多点了点头:“我亲耳听到的,绝对没错。”
“这就得无条件地相信了,他上官少雄就是一个无所不用极的小人!我哪来的意中人,还各方面条件都好!条件再好,会有你小师妹好吗?我能随意瞧得上吗?这上官少雄啊,真会乱点鸳鸯谱!有机会见到,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问问他,他什么时候给我做的媒!”想起因为上官少雄无端的无中生有,自己与秦多多差点成了陌路人,范毅夫便会感到一阵无名的愤怒。
秦多多哭笑不得,给范毅夫的碗里夹了一块兔肉:“吃块肉消消火。你放心,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算账的。”
“算账就不必了,我们放高姿态些,冷眼看着。古人不是说过吗?多行不义必自毙!”
秦多多的心头一沉,她又想起了那本笔记本,想到了公公的恶行。
她斟酌了半天,期期艾艾地说:“我今天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很重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事情把我们的小师妹难成这样?在我心目中,我的小师妹是无所不能的女神。”
秦多多笑不起来,恹恹地说:“别开玩笑了,我没心情开玩笑。”
“好,不开玩笑,我们赶紧把晚餐给解决掉。”
半个小时后,范毅夫和秦多多离开餐桌,走进里头的套间。
秦多多在雕花的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悄声问:“这里安全吗?没人来偷听吧?”
范毅夫在秦多多的身边坐下,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放心,只要我在这里见客人,这里的人就不会进来,他们都习惯我的这个规矩了。我把我们见面的地点放在这,就是因为这里很保险。”
“嗯,那就好。”
范毅夫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秦多多:“我们各自都有话要说,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还是……还是你先说吧?”秦多多的心里沉甸甸的,日记本之事不是小事。假如事情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那就会冤枉老公公了。
“好,我先说。”范毅夫狠狠咬了一口苹果,眯缝起来的双眼里,透出一道寒意四射的精光!“多多,你也许听我姐提起过我的一些事情,但我保证,你绝对不知道,我的具体经历。”
望着突然之间变了脸色的范毅夫,秦多多感到很陌生。她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大学毕业后,我坐了六年的牢!”
“嗯,这事我听范姨提起过。”秦多多微微点了点头:“但范姨没告诉我,你为了什么坐牢。”
“这还得从我毕业那年说起。我毕业后,很顺利地进入了广济公司。”
广济公司?不是公公所在的那个公司吗?
“是的,上官云河当时就是公司的董事,也是我们研制部的顶头上司,我直接听命于他。”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当时,公司正生产一种新药。我虽然是一个刚进单位的新人,但我是学制药出身,所以,很快就适应了工作,工作起来得心应手,很快成了上官云河得力的助手。有一天,董事会急需要一份新药的研制报告,而上官云河又在外地。上官云河一时赶不回来,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的办公室。
那时我刚回到宿舍,接到电话当然不敢怠慢,赶紧赶到公司。公司的同事大多已下班,上官云河的那个秘书也不在。我依言在文件夹里找到了那份报告,正要走,却发现文件夹里还有另外一份材料,我随手拿起一看,傻眼了。”
“是什么?”秦多多忍不住问。
“是一份新药的数据,很详细的数据材料。”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你傻什么眼啊。”
“你不懂,这是一份新药的临床试验各阶段的数据。不内行的人,只看到一行行的数字,而我是学制药的,我当然能看见这其中所包含的实际内容。”
秦多多直直地看着范毅夫。
“跟你说这些,你不会懂得的。我直接说吧,这款新药根本不具备上市的条件,它的副作用远远大于百分之十!”
“这药上市了吗?”
“不仅上市了,而且,连带着,广济公司也通过了证监所的核准,成了一家上市公司。”
“这药的副作用这么大,这患者吃了,不是更害人吗?”
“对!所以,当我看到这份数据的时候,决心向上级部门报告,阻止新药在市场上流通。”
“你应该这么做,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会这么做。”
范毅夫苦苦一笑:“我是这么做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我被莫名其妙地送进了牢房!”
“谁把你送进去的?”
“当时想不明白,后来知道了,这个人就是上官云河!”
“他为什么这么做?”
“很简单,就是不让我揭穿新药的真实面目。那新药,是他一手研制的,也是他一手促成上市的。”
明白了。
新药的存活与否,关系到公公的声誉威望与财富。
“后来呢?”
“我在一夜之间成了囚犯!我当然不甘心了,被送到新疆的监狱后,我拼命向有关部门反映。可那些材实如泥牛入海,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那段时间,我不知写了多少份材料,但自始自终没人来搭理我。那年的年底,我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在监狱卫生所看了一天不管用,而且越来越重,第三天送到阿克苏的市医院,当天晚上就死了。”
“这我也听范姨说过,”秦多多长叹着一口气,疼惜地看着范毅夫:“当时的情景真让人害怕。”
“多多,我这辈子都得感谢那位看尸首的老伯,是他发现我还尚存一口气,是他用一具流浪汉的无名尸替换了我,我这才有了今天!”
这也太玄了,假如那位老伯没发现范毅夫还活着,范毅夫岂不要被人活活地烧成灰?
想想都后怕!
“这医院也太玩忽职守了,竟然给一个活人下死亡证书!范师兄,你没去告那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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