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男子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绾儿？”
我忙点头，却忽然意识到这是看不到的，便张嘴，只发出“啊，伊，呜”的乱叫声。摸索着走到他面前，摸到了他身上的粗布薄衣，原来小舅舅过得也不甚好，心里有些难过。
他似乎从兜里取出什么东西，“噌”耀眼的光出现在我头顶。我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燃烧的红艳艳的火折子，而是他，眉黛如画，双眼高贵天成，挺而不高的鼻子和水润泛红的薄唇在润和的鹅蛋脸上显的格外动人。
果真是，美人啊。
月弥七低下头，粉嫩的小女孩，长得并没有多像姐姐，反而更像姐夫。我读到他心底的想法，对他笑笑，把手里的蛊虫递给他。指了一下我的嗓子。
他蹲下来，直直的看着我的眼，“怎么了，不会说话？”
我点头，又听到他的的思绪，早就听说绾儿从小痴傻，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虽说不能说话，到是比痴傻要好太多。姐姐已去，怕最是放不下这个孩子，便由我来教养。想到这，他对我说：“我是你母亲的弟弟，好歹是你的亲人，以后，随我去，可好？”
若有什么能让时间重来，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一切。可是，不可能。小舅舅，我这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不愿与你生活在一起。可是，我知你，你本就不合适在浑浊的世上挣扎求活，我又怎能再拖累你。
你如此清高的性格愿为照拂我入世，我又怎忍心让你受苦。
我抓住他的手，摇头。把他修长的手展开，写道，不，愿。
他叹了一口气，“绾儿，你且相信我，我定会让你过的比现在好。”小舅舅啊，我怎会在乎这个，我只愿你不再因我逗留在这京城。回到苗疆，你还是可以过你衣食无忧的生活。
软软的手指又写道，不，信。
他眼里闪过一丝薄怒。我心生愧意，他为我从苗疆一路跋山涉水寻来，我却如此伤害他。看到他身上的粗布衫，这神仙似的人儿，若不是为我，何苦受这么大的罪。
我心一横，扭头就走。背后的的光狠狠的晃动了下，仿佛听到了什么固执的心声。
“站住，我乃你母亲交托之人。从此之后，我便是你师父。不管你愿不愿，我都要将把你娘亲所托之事完成。”我停住，回头，看见他已经站起，挺直的腰杆像是在述说他的决心。他继续道：“以后，我会教你很多东西。你还小，这次姑且不算，下次，你若再对我如此无礼，我定会让你后悔。”
绝美的脸写满了从容，我仿佛看到了他意气风发的清高之伦和无与比拟的高贵之气。
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忽然不忍心再拒绝。如果我的家人愿意陪我一起下地狱，我又怎能推他上岸，让他看着我一人挣扎呢。我的，小舅舅啊。
眼泪溢出酸涩的眼眶，我看向小舅舅。火光下的美人脸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我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眼泪奔涌而出，落在衣服上，砸在地上。
走到他面前，我重重的跪下，标准的磕了三个响头。小舅舅，师父，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师父扶起我，“你若不愿随我离去，以后我便寻时间过来教导你。如何？”
我点头，擦干眼泪，对师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时的天已经有些泛白，豆大娘估摸着也起了，若是看不见我，少不得麻烦。我便扯了下师父的衣角，指向枫林旁的院子。师父会意，“我也该离开了，你且走吧。”
豆大娘果然不在院子里了，该是去了厨房。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我跨过高高的厨房门槛。就是做好准备，也没曾想豆大娘的火气会如此之大。
她把我晾在一边，咚咚咚，快速的切着胡萝卜。
这些天我也犯过些小错，她都能停下手里的一起活好好的跟我讲道理。这次，看起来还真是严重。我只好四处看看，自己寻些活计来做。便看到堆在一边的娃娃菜，从凳子上搬下来一个木盆。
木盆刚着地，就听到豆大娘的声音“放下吧，我这儿用不起你这大小姐”
若只是不见了一会人影，我断断是想不通为什么豆大娘会如此生气。可我听到了豆大娘的心声，这里不比别处，不说到处都是达官高贵，只许多事是万万不能见人的。
我既知道了豆大娘的一片苦心，就更了解自己这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苦着眼望着豆大娘，豆大娘只管把切好的胡萝卜丝放进苕里，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走到她背后，小心的扯了下她的衣角。
“我不喜欢没有规矩的丫头，你去前院呆两天，若是我气消了，自然会再领你回来。可你若不肯好好学，我这也是容不下你的。”
这不是商量，而是上位者习惯的发号施令。只因我，太弱小。
我端着一大盘水果，低头，送往各个房间。此时，我才算真真正认识到什么叫窑子。
挨打的不只是我们这些丫鬟，连接客的小姐也不能说错一句话。老鸨不是不怕让客人看到姑娘们身上的伤痕，而是更怕不懂事的得罪了不知名的权贵。
可所有事情的存在都是为了有个把例外，例外的是，梦卿。
她是唯一可以自己选客人的姑娘，也是唯一连老鸨也不敢打的姑娘。我也曾远远的看过她几眼，眉眼里全是风情，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是，我的娘亲却比她要貌美，更不要说倾尽风华的师父了。
只是，又有多少人见过真正的风华绝代。
手里的盘子忽然被抢去，我抬头，错愕的看到比我高两等在小姐身边近身伺候的丫鬟桃儿。桃儿可是这里最趾高气扬的丫鬟，因为她伺候的，正是花魁梦卿。
我听到她的心声，暗暗好笑，还有来妓院又嫌吵闹，竟要哑巴伺候的主儿。
她拉着我小跑，梦卿的房我从来不曾来过。是在小阁楼的三楼，亦是最好的房。到门口，桃儿不敢再进去“你一会进屋给我放机灵点，那位爷可是有大来头的。小心伺候”
我推门而入，屋里挂满飘渺的白纱，迎风起舞。
悠扬的琵琶声荡漾在四周，我有些好奇的抬头，风情万种的梦卿穿着白色的长纱，红色肚兜若隐若现，头上插着百鸟扶摇，眼里流转着暧昧的情意斜倚在美人榻上。这倒是我来青楼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姑娘接客。
往里走，两个客人正坐在四角仙桌上惬意的品茶。
妓院，每天充斥着各种怨恨与不满。我听到的心声太多太杂，总会有意识的过滤掉很多声音。
而这个声音，我抬头，真的是他！
我压下诧异与震惊，俯首，添茶。却看到他睥睨天下的双眼闪过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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