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极其舒服，待我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舒畅的。
掀开被子，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呼出一口浊气。换好衣服，打水洗漱。
看天似乎正是响午，我走向雾裳小筑的小厨房，听他们的心声，芜菁还没有从将军那回来。毕竟这么多天没有见了，芜菁又刚失去了母亲，肯定会格外的依赖父亲些。
从厨房提了些热水，倒进我的铜盆。读了一路心思各异的想法，只觉得好笑。早晨连闻抱着我回来的事情已经传开，所有人都用一种堪堪复杂的心情看我。我是不在乎，但现在，他们表面上都把礼仪做的到位，我只受着。连你们将军的拜礼我都受过，更何况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们。
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桃红粉衫的女子，我抬头，是上善。
这些丫鬟们最后的去处能是哪，给老爷当填房？这在别的府邸或许可以谋划几分，可洛将军分明是个软硬不吃荤素皆忌的主儿。丫鬟嫁人也只能嫁一样有奴籍的奴才，这府里地位最高，又长得颇为英俊的便是管家连闻了。
是以，除了我本身的地位，让这些丫头更忌惮的是，跟连闻的过于亲密。
上善看着我，停下，“今儿右玫怎么起这么早，可是昨晚未休息好？”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果然对这个名字生不起多少亲切感。
就算那个名字带有多多少少的危险，却是我与过去，与爹娘唯一的联系了。我不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办法存在。一定要找个机会，寻回自己的名字。
对着面前的上善点点头，我听到她心里埋怨的感叹，跟哑巴说话真累。
忽然想到确实该让绾儿认字了，这样，我才能真正跟她好好的交流。便跟上善点点头，离开。
来到连闻的书房，他不在，大概将军刚回，事物正是繁忙的时候。我便提笔，留了张纸，芜菁学认字，晚上，详谈。将纸压在檀木灯架下，便离开。
芜菁既不在雾裳小筑，我现在也不忙什么，即决定让芜菁开始学认字，便要找最好的先生。我便从衣柜里拿出连闻的出府牌，简单的拿碳灰将脸摸黑，画上粗粗的眉。遂出将军府。
京城最好的先生都集中在这里。我看着门牌上金光流连的三个大字，国子监。
门口并没有人把手，往常这里是允许人们进入的。只有在大礼或皇亲贵族来访时，才会闭门赶出市井百姓。
进去以后到处乱逛，听到不少消息，便知道今日国子监的学子们正在进行小考。
所有的学子都集中在大成殿，而先生们则四处散步，有的则是今日未到。若是能说话，我便是随意找个先生聊几句，便能知道我所想知道的事了。
可是，哎。
不知不觉中，踱步到了孔子碑。听见几个白发蓄须的老先生正探讨。
一个穿着灰色绸缎的老先生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我看这试题出的正正好，这普天之下的学子们就不该空读礼乐书，读书，是为天下苍生而读，你们说，这题出的难道不是极好？”
另一个老人立马接到，“诗情画月，是何等清风高洁之事，怎可与世俗混为一谈。”几个老翁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听着有趣，便坐在一边，听他们探讨。
他们正争讨到激烈时，不知哪个老先生发现了一旁坐着的我，“这里还有个奶娃娃在听呢，小娃娃，来，替我们分个输赢！”
几个老先生的眼光都放在我身上，穿着白色套装的小女孩，长得不白净，一双眼睛却干净灵动，或许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兴致所致，他们便一齐催促道，“是呀，小娃娃，听了这许久，可觉得道理在谁家？”
我的手，抬起，本想指向嗓子，却半道放下，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
我也想发表我的看法，想得到这些老先生或认同或反对的评价。在沙堆里写，翁乐，梅志德。
梅志德是当今宰相，真正的学富五车。
这些老先生一看便明白，读书可以为千万种理由，世上什么人都会有。都笑着看我，“奶娃娃还蛮懂事，这么小就会写字，也是哪个大家里出来的吧。”
我吓得赶紧跑，可不能再待下去，让他们再往后查一点，我便真的危险了。
没走几步路，忽然听到有个老先生无意的心声，翁乐再恃才傲物现在不也是九殿下的老师，听说初八要去静音寺拜菩萨。
心下一颤，脚步变慢。
今日出来，不仅没有替芜菁找到教书先生，反而惹了一身腥。翁乐虽极清高，却十分疼爱我，若是我开口请求他当芜菁的先生，说不好他真的会答应。
绕过弯弯的胡同，我回到将军府。
初八，心里微微的笑。
碰，我撞到什么东西。还没抬头，被抱起，竟是刚好遇见连闻。看着他有些薄怒的脸色，好吧，不是碰巧，连闻等了许久，便让他发泄一下吧。
谁知道他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绾儿，你不要总是这个样子，你只有五岁，不用勉强自己当个大人。”
或许以前有过勉强，在爹跟娘亲刚走时。在那段最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我在虚空中画一个方框，看向连闻。
连闻轻声说道“我看过你留下的纸了，关于芜菁学认字，我觉得没有必要。”
我皱眉看着他，用眼神问他为什么。连闻整理了下我被风吹乱的头发，“洛将军从不曾识字，洛夫人也不懂，何必让她学？”
这是不能学读书的理由，我看着他，冷笑了下。挣扎着下来，自己走。
连闻追在后面，“不要闹脾气了，这个话题争论的没有意义。”
是我这个主人当的太平易近人，所以他觉得可以商量反抗吗。我停下，看向连闻。连闻被我看的心里发毛，忽然意识到，这是那个不动声色将人设计的体无完肤的恶魔啊，蹲下，“主子，听您的。”
将军回府，决定在初八带芜菁上静音寺祈福还愿。
在洛天门回府后，芜菁一大半的时间都会跟将军呆在一起。我便有了许多空闲的时间，便不停的练习师父新教我的召唤蛊虫。
只一片树叶，才开始我是无论如何都吹不响的。
慢慢的，能发出些许噪音。可是，那只离我挺近的蛊虫反而嫌弃的跑远了。
终于，能吹出引起蛊虫反应的声调了，我高兴的看着面前缓缓移动的蛊虫。不远处，师父美若天仙的脸仿佛也绽放出细小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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