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北城丰茂的洋紫荆树叶子上撒落下来,淋湿了许多往事。
聚会地点最后定在了北城三中附近新开张的八十年代装修风格的清吧。横杠单车、旧冰箱、老电视、**头像、大块的黑板、红砖砌成的吧台……让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姥姥姥爷家。桌椅是小学时候上课的木课桌,上水用的是白底印花的热水瓶,服务员身上穿的是蓝白条的海魂衫,连茶水都是用茶缸装的,加上距离母校很近,以至于胡安夏一踏进这间清吧,就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错愕。
方奈工作还没有完成没时间赴约,顾曼曼已经在吧台等着了,一见胡安夏进来,顾曼曼便被她今晚的打扮迷住了。粉紫色连衣长裙,搭配着一双米白色的尖头细跟高跟鞋,简单盘起的头发露出画着裸妆的稚气脸庞,看起来像是一朵婉约的睡莲,顾曼曼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你今天晚上真美。”
“我一向都这么美啊,只不过是站在你身边显不出来而已。”
“那倒也是……”
“不要脸!方奈怎么没来?”
“她说有工作要赶,来不了了。”说着顾曼曼挽住了胡安夏的手,“一会儿见到老情人,可别太激动哦。”
“你太小看我了,待会儿你就知道我多淡定了!”
“但愿如此!”
聚会时间定在七点半,当墙上的老式挂钟走到了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那个阔别了八年的人终于走进了清吧的大门。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歉意,苏小绿站在门口缓缓的向吧台走过来。
原本坐在高脚椅上的胡安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直的站在原地,望着十步开外那个正在走向自己的人。
他的容貌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还像那时一样,喜欢剪短短的简单的发型,下巴上有刚剃过胡子的青色痕迹。深色polo衫,卡其色休闲裤营造出了几分稳重的成熟,却还是遮掩不住那熟悉的感觉,仿佛他只是突然走开去换了一套衣服,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八年的光景很长,长到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独自从等待里艰难的走过来,带着那么那么多没有人看得见的黑夜里撕锦裂帛的痛。八年的时光很短,短得仿佛只有门口到吧台这十步的距离,他只需要三十秒的时间就可以走回到她身边。
也许是从没想过会再遇见,也做好了再也见不到面的准备,渐渐的好像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所以再一次见面时尽管他的容貌像是没有什么改变,有些东西却陌生得像第一次见到一般。
苏小绿走到她们面前,顾曼曼看着胡安夏呆若木鸡的样子,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臂。
“安夏,好久不见。”看着这张八年来念念不忘的美丽脸庞,苏小绿的眼神忽然迷茫了。
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感觉是无论怎么刻意的隐藏,隐藏得多深,却总是会在相见的那一刻暴露无遗。无法控制,不由自主。如果不是她身边早已有别人,恐怕苏小绿早已经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把她用力的抱住了吧。
“是啊……”两个字一出口,胡安夏被自己哽咽的声音吓了一跳。是啊,好久不见,却早已回不到从前。她僵硬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好久不见啊,浩克。”
这个久违了八年的称呼像是让苏小绿一阵错愕,却又激起了一阵惊喜,仿佛某些一直担心着的事情终于被打消了,“你还记得这个外号啊。”
“在我心里浩克才是你的本名啊,哈哈……”
笑闹声打破了厚重的尴尬,三个人开始逐渐热络的叙起了旧。
苏小绿简单的向几个人说起了自己高一那年“转校”之后的事情,大致就是忽然搬家了,转校了,之后又考上了上海的一线大学,毕业后在上海的一家世界500强导航开发企业工作了一年,刚好企业在北城也有分公司,苏小绿就要求调了回来,编程专业的苏小绿来到北城之后调岗任职市场部经理,上班地点在海边的CBD商圈,目前住在市区租下的房子里。
轻描淡写的述说,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她们也是淡淡的听着。胡安夏一直期待着苏小绿讲一讲“突然转校”的原因,讲一讲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讲一讲为什么忽然回了北城,却不但不告诉她,还忽然出现在咖啡馆里殴打她的花心男友……可是他却只字不提。
“别光是说我了,你们过得怎么样?”苏小绿微微一笑,看向胡安夏,“安夏,先说说你吧,那天听曼曼说你现在在杂志社工作,很有意思吧?”
“嗨,俗套点儿说,杂志编辑这活就是人前风光人后崩溃,拿着地摊小贩的钱,操着拐卖人口的心。”
正说着话,顾曼曼的电话响了起来。
“真的啊?那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顾曼曼表情十分无奈的对着其余两人说,“真是对不起啊苏小绿,艺术中心打电话来说有个学生把钢琴考级时间调整到明天了,我得赶紧去给她再补补课,先走了,实在不好意思啊苏小绿,改天我做东再请你吃饭!”顾曼曼说着话,给胡安夏使了个眼色。
“没事儿,你先忙吧,改天再约。”
“我送你!”胡安夏咬牙切齿的说道。
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胡安夏恶狠狠的看着顾曼曼说,“你以为我们都是没文化的啊,考级这事儿是能随便调整时间的吗?多少年前的老招了你还用,你当我是傻子啊?”
“你赶紧给我进去,少废话,盼了八年终于给你盼来了你还想怎么样?”正说着话,丁振宇的单车就停到了两人的面前,手里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塑料袋。
“奶奶的,这家的葱烧饼也太多人排队了吧,我是拼了老命才给你买了这一份啊亲爱的女王殿下!”丁振宇擦着额头的汗水说。
“太好了,我最爱的葱烧饼!谢谢你亲爱的!”她用力的亲了丁振宇一口,转头对胡安夏说,“行啦,我走啦,今晚彻底抛开你八年的怨恨和花心的石韦,为你所剩不多的青春再疯狂一把吧!GO!”说着一提裙子,跳上了丁振宇的单车。
胡安夏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了清吧里。
苏小绿站在吧台前等她,微微笑着。暖黄的光影把他半边的脸颊隐没了起来,就和那年秋天,她从英语补习班下课,他站在路灯下等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心里被揉进了一把细碎的冰。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忘了你,就像忘了那天我们在日记本上写下的荒唐誓言,谁知道所有的坚决,都在和你见面的那一刻山崩瓦解。是的,我忘不了你。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