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沈似烟身旁,凝视着望着自己的清丽容颜,一时间竟忘了开口。
被凝视的玉颜有些不耐烦,顺手捞起一本书,“陛下是来看着我发呆的?”膝上的书未翻几页,一只修长的手覆在书上,隔断了读书人的视线。沈似烟迎上燕王的眸子,柔和清缓的声音随之而来:“族谱名表中……”
沈似烟扬手打断了燕王尚未说完的话:“人早晚都会死,十年前和十年后没有任何分别。”疏离的眼不带丝毫转圜余地的看着燕王,被注视的人收回了手,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会做出让老将军被后人诟病的事情,只是想如果将你列在左卿或者右卿的旁支……”
沈似烟阖上书,周身气息寒意渐浓冷声问道:“陛下想要什么?”在淬厉的逼视下,柔和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即使被难堪的窥破心事也依然俊美无俦的面容,再次开口少了初时的柔和添了高位者的强势:“绛州城设有重兵,沈融即将前往青州戍防。”
言下之意已十分明确,沈似烟既然是沈融的亲妹,留京为质已是必然,如此便要一个掩住悠悠众口的明目。
两人对峙般的互望着,房中只闻得彼此的呼吸声,渐趋寡淡的迦南香带着些冷丽的味道于鼻尖浮动。
良久,终是燕王先开了口,声音柔软了许多:“戍守青州一直是沈融所想,我也一直有此意,却被历来的规矩束缚的毫无办法。”
沈似烟眯着眼睛,一丝嘲讽的笑冷冷的攀上了唇角:“以陛下的睿智必然能有更加妥贴的办法,不过……”
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目光点到了门口:“门外的那个人……”
她未进的话是,昨日放出请求离去的鸣镝,今日燕王便踏足将军府,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燕王的脸色沉了沉,话语中一片冷然:“我并未有你想的那般,却也实实在在有私心。既然你不愿意,我再想其他的法子就是了。”目光停滞在沈似烟眼下睡眠不足的乌青后,柔声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掀开尚未撤下的帘幕,修长的手忽然停住:“城南十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可与我一样?”
沈似烟沉默了一瞬,给出了一个所问非答的结果:“满园春色却非人人都会置身其中。”
修长的手不禁攥紧:“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将视线重新落在书上,淡淡的回应:“自然。”
一缕夹着清雪味道的空气滑入,带着转瞬即逝的冷意拂过似玉的面颊。燕王尚未走远,室内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犹如春日正午的覆地清雪,无声无息的消失,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他从未踏入,他们从未有过交集。沈似烟的手抚上书页,细细摩挲着燕王覆过的地方,唇角浮上一丝苦笑。
元月十七、十八、十九,司城并右卿、左卿与驻京众武将商讨青州驻防,沈融位在其列。十九日当夜,奉燕王妃令,召沈似烟入宫月下赏梅。沈似烟将这三日已经翻看百遍,仍踌躇未定的两张短笺一并收起,踏上了宫辇。
宫辇并未前往燕王妃的椒仪殿,止步于骨鼎阁后燕国典祭官的寝殿前。萦晚独自立于寝殿前,一袭合衬的紫衣宣誓着她如今的燕国女主的地位。待沈似烟步下宫辇,挥退所有的宫人内侍,寂静的寝殿前最终只有端庄婉丽的燕王妃和冷漠空灵的沈似烟。
沈似烟走在拾级而上的萦晚身后,萦晚推开寝殿的大门,习惯的迦南香扑面而来,萦晚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信步而入,纤手点灯,房内的陈设在逐一引亮的灯盏下如夜花绽放。寝殿中的陈设,帷幔的颜色,窗口的躺椅与将军府别无二致。
萦晚坐在餐桌前,倒了两杯茶,待立在门口的环视殿内陈设的沈似烟落座后将一杯热茶放到拉她的面前。
“想来想去,唯有此处适合你在燕宫居住。”萦晚笑了笑,眉间眼底看不到新婚的喜悦和属于燕国女主的骄傲。
“为什么?”沈似烟问道。
萦晚抬起手揉了揉额头,难以言表的疲惫让望着她的沈似烟惊诧。
“是啊……”她一双晶亮的眼睛雾气氤氲的看着沈似烟,“陛下不愿勉强你,我却看不得陛下不开心……”
沈似烟拢在斗篷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声音依旧平和:“我哥哥哪天出征?”
萦晚饮了口茶,轻声说道:“沈小姐惯用的迦南香并非燕国常用,寻起来不容易,还望小姐珍惜。”
沈似烟咬了咬淡色的唇:“多谢王妃体恤,请王妃告知臣女,我哥哥哪天出征?”
“沈小姐,燕宫中的一切恩典都源自陛下。”收起温和的语调,言语间已经是不容辩驳的王妃威仪,“我已吩咐下去了,沈小姐可在燕宫自由通行,无需通报,至于陛下的肃政殿,却要沈小姐自己争取。”
当沈似烟深夜出现在肃政殿前,严通愣了仅仅一瞬,随即挂着惯有的笑容请沈似烟入偏殿等候。
沈似烟的目光从肃政殿紧闭的大门上移到严通脸上,前所未有的报以浅笑谢过,言明只想借廊下一角等候,请严通行个方便。严通尚且搞不清楚沈似烟是如何进宫,也未得燕王吩咐,想想也便由着沈似烟,只是吩咐身旁的内侍在沈似烟的身侧添个火盆。
于廊下等候的几个时辰里,偶有激烈的争执传出,待肃政殿的大门开启已接近天明,严通带着在殿外的内侍由侧门进入偏殿。
从肃政殿走出的右卿看到立在廊下的沈似烟一愣,左卿顺着三缕美髯冲沈似烟温和一笑,紧随其后的司城也是一愣,随后而出的各驻京武官具是一愣。
沈融最后一个步出肃政殿,看到站在廊下的沈似烟同样一愣,“你怎么来了?”握住沈似烟的手,心中大骇。
一夜的等候,身上早已冰凉,看到沈融手中的帅印,勉强扯了扯唇角:“哪天走?”
沈融尚未回答,燕王已从肃政殿赶了出来,看到纤长的睫毛上挂上细细的霜,淡色的唇有些泛青的沈似烟慌忙脱下外袍披在沈似烟的身上,命严通准备驱寒茶饮,抱起沈似烟往偏殿疾步走去,不忘吩咐沈融一起入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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