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何东是被何西用抱枕砸醒的，他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头痛欲裂，枕边躺着一只巨大的玩具抱枕，妹妹站在他床边，气呼呼地瞪着他。
宿醉的后遗症袭来，他的头好像要炸开一样。他呻吟一声，“一大早的干嘛吵醒我？哎哟，头痛死了，快炸开了。”
“活该！”何西一屁股坐他哥床边上，“哥，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混账话吗？”
何东一愣，彻底醒过来，想了想，想不起来，心急口快道，“我说什么了？难道我跟爸承认了我想辞职做操盘手？”
“什么？”何西倏地瞪大眼睛，“你要辞职！”
何东被妹妹嚷得一个头两个大，知道自己口快，家里什么都还不知道，他就自己在妹妹面前招了，少不得又要给好处封住她的大嘴巴。
他捂住妹妹的嘴巴，瞅了一眼门外，没动静，“小声点，别让爸听到了。”
何西白了他一眼，“你昨晚都那口气了，你还怕爸爸不知道什么呀。”
何东皱眉，“我昨晚说什么了？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何西见他在状况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昨晚何东的所作所为叙述了一遍，听得何东脑门一阵阵发麻。
他可真晕了，自己怎么会犯浑对大哥说了这些？就算他心里曾经想过，但想过和说出来，这完全就是性质不同的两件事。
何西见何东躺床上默不吭声，没好气道，“哥，你还不起床跟大哥去道歉？你不道歉，首先爸那关就过不去，他昨晚可被你气坏了。”
何西说完就恨铁不成钢地出去了。
何东呆滞了一会，突然眼神发狠，气得把枕头扔在地上，“真TM喝酒误事！”
有迟疑的敲门声响起，正在工作的秦赫抬起头，清朗的嗓音，“进来。”
门开，顶着鸡窝头的何东眼窝发青地走了进来，颇为尴尬地叫了一声，“哥，忙呢？”
秦赫温润一笑，放下电脑，“差不多忙完了。”他站起来，“站门口干什么？进来坐，我们哥俩很久没有这么好好聊聊了。”
何东面上更加无趣，还没坐下就先忙不迭道歉，“哥，昨晚我喝多了，胡说八道乱放屁，我自己扇巴掌我……”
他说着就抬手要扇自己脸，却被秦赫厉声喝止，“你这是干什么？！把我当哥就不要这么见外！”
他这样说，何东只好讪讪地把手放下，一脸颓丧，“哥，家里好不容易盼你回来，你可真别生我气，我……”，他靠在沙发上皱眉抚额，“昨晚心情不好，唉，酒TM真耽误事。”
秦赫坐在他边上，“男人喝酒天经地义，喝完发个疯心情也就好了。我回来很久咱们两兄弟也没一起喝过，改天凑个时间去喝一杯。”
何东放下心来，终于笑了，“嗯，就这么说定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哥你的酒量，丑话说在前，到时我要把你放倒了，你可别怪我。”
“臭小子，就你昨晚那表现，我还是有信心的。”
提到昨晚的失态，何东再度笑僵，过了一会才试探问，“哥，真不气我？”
秦赫脸上看不出怒意，反而笑了，“气啊，怎么不气，混这么多年，你这臭小子还是头一个当着我面说我虚伪的。不过……”他话锋一转，“男人要做一番事业，不虚伪，那是不行的。”
他顿了顿，“所以，哥就当这话是赞美了。”
“哥，我不是很明白。你所谓的‘虚伪’是指？”
“这么说吧，不要让你的下属看透你，一旦被看透，你作为领导的权威就会收到挑战。不要被你的领导看透，这样总能在下一次的工作里给他惊喜。最后，不要被你的客户看透，藏好你的底牌，让他被你牵着鼻子走。”
“我的犹太导师说过，一个合格的商人……”秦赫姿态优雅地啜了一口咖啡，看着何东的眼带着笑意，“永远要真诚地虚伪着，这是人本能的自卫方式。”
他放下茶杯，语气再度谦恭，“爸爸把事业做那么大，想必是个中翘楚，有空你要多和他谈谈，我比你多工作几年，也只是学个皮毛，爸爸才是我们的精神导师。”
何东悟性极佳，领悟这番话以外也骤然明白了，秦赫为避尴尬转移话题，他们看似交心，其实并没有，这个大哥还是把内心真实的自己藏得牢牢的，并不愿意在人前释放真实自我。
他将自己的虚伪哲学贯彻到底，一言一行都在真诚地虚伪着。
既然心里那么反感这个家，为什么又突然回来呢？不回来大家就继续这样相安无事，以所谓“家人”的名义各活各的，岂不是更好？
为什么又突然回来？而且是在何氏启动上市程序的时候，来分一杯羹？还是让爸爸记得，不要忘了他还有个能干的继子？上次告诉他自己要做操盘手，估计这大哥心里也暗爽吧。
何东心里百转千回，嘴上却是年轻人的夸张语气，“哥就是哥，听君一席话，饱读十年书啊！”
“臭小子！”秦赫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何东看着秦赫，决定还是捅破这层纸，“哥，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你吗？”
秦赫的表情终于认真起来，笑容收起，“我不问，因为我知道。”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沐浴在阳光中，“东东，从我进这个家门开始，我一直在尽力做到最好。”
他蓦然一笑，“而人一旦有这种心理，就像背着壳的蜗牛，很累，也跑不远。所以那一年，我选择扔掉我的壳，出去看看。”
他没有告诉何东自己为什么又回来，而何东也没有问起，两兄弟心照不宣地沉默，有些话点到即可，无需全部都摊到台面上，这是他们兄弟间共同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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