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蓝冰把白水送回去之后,韩吉告诉了他畏寒症的事,当即白水就又被数落了一顿。
自那天以后。
气氛变了,虽然说还是像以前一样。
白水依旧整天和里维吵上吵下,追的满屋子跑。
但是韩吉看出来了。
他们都变了,都是在为了装作没事而欺骗对方。
两个人都是这样。
“年轻真是好啊~”韩吉对天发出一声感叹,沧桑的感觉自己老了。
就这样过了三个星期。
她就凭空失踪了,没有人去找她,她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韩吉抬头看向灰色的天空。
一阵冻风将她的围巾吹在空中飞舞不止,夹带着漫天雪片扶摇直上,在狭窄的墙间旋转再反弹,如不知疲倦的囚徒一次次冲撞牢笼。然后它越过障碍,飞向更远的地方,在那里白羽般的雪花正安静地触碰海面,融化,消匿。潮声涌动,漫过高墙。
韩吉是在二十一岁时加入的调查兵团。
她在二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的利威尔。
第二次看见里维是在训练场上,他们两个一组近身格斗,那次真让她吃惊不小,明明是那么矮的个子,五招之内就把自己撂地上了,之后背还疼了好几天。
那次问他是哪一期的训练兵,他还是摆着一张臭脸,唯一的进步是哼了一声说我不需要训练。
在升为分队长之前利威尔身上的痞子气息还根深蒂固地盘桓着,一天到晚面瘫着没什么表情,瞪人的时候简直像要把别人吃掉;训练拼命但生活随意,对规矩极不敏感。
虽然他很少说话,不过韩吉这性格本来就没计较,经常跟着他开点玩笑,取笑取笑身高之类的,当然也没为此少吃苦……
利威尔性格的转折点在他当上分队长一年后。那次墙外调查损失尤其惨重,特别是他带领的那个小队,全灭。
提着灯找了一夜,最后终于找到了他。
没有月亮,一盏煤油灯的灯光只能照亮战场一角,所以不能确定现场一共有多少巨人的尸体。
利威尔跪在那一小片空地中央,一动不动,手里还握着双刀,刀刃深深插进地面。
我叫他的名字,跑过去,扯下斗篷盖在他背上,再用灯去照他的脸。然后我发现那张脸几乎被血、泥和雨水糊满,特别是眼睛,眼皮已经被结块的污血黏住了。
刚想问他干嘛不自己擦一下,才发现他一身都是一样的,没一处干净的地方能擦擦眼睛。
他说,太脏了,看不见。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就这样一直重复着。
韩吉想他的洁癖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后来才知道,利威尔私自违反了当次作战的安排,在并未了解全局的情况下,仅凭眼前形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一小队的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活下来。
再后来他变了很多。虽然脾气依然急躁,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对我态度倒在变好,至少不会在我开玩笑的时候直接一拳头挥过来。
而最明显的变化在于,他学会了守规矩。
————因为他害怕不守规矩会让别人死亡。
轻轻的叹着气,看着远处耸立的围墙。
驻扎兵团正在上面清扫着积雪。
现在利威尔变了,谁知道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韩吉曾经问过白水“你觉得利威尔这个人怎么样?”
她轻轻的撕下脸上的创口贴“怎么样?不也是人吗?只是脾气烂了一点,有洁癖,经常会腹黑的把工作推给你,然后黑着一脸不干就削了你的表情么?”
说完她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利威尔依然穿着白衬衣,只在脖子上加了一条黑色围巾。
坐在椅子上,搭着百年不变的姿势,看着手中的资料。
他不怎么说话,但是自白水来了以后,会偶尔在他们聊天时在旁边吐槽几句。
所以现在韩吉在庆幸,还好利威尔遇到了她。
现在白水正因为利威尔不给她出去而坐在沙发上鼓着包子脸,还一边蹂躏着抱枕。
突然我就笑了出来。
换来他们两人一句吐槽。
“笑什么啊,魂淡银镜?恶心死了”
曾经我有问过他们两个人的梦想,当然是在对方不在的时候。
利维尔的回答是“做好自己的本份”
白水的回答是“在二十岁之前去看看大海。”
我的梦想当然是可以把巨人研究个透彻。
不过,自五十八期墙外调查后,每当看到白水,我就怎么也提不起研究左绷带的兴趣。
当然,百分之一的原因是因为利维尔的警告。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是因为我看见她拆掉了绷带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个绷带,白水说她得带一辈子了。
她还说,如果现在拆掉的话,黑白肤色的不均会让人知道她长期带着绷带,但是如果带上,别人或许会单纯的以为是受伤。
他们之间微妙的平衡就像一个禁区,他在红线前徘徊,而她却双脚踩在红线上。
她曾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朝天大喊,说她要去反抗命运。
命运夺走了这个女孩的一切,所爱的一切,和被爱的一切。
她说她要去试着爱这个世界,让命运来毁灭。
如果命运真的毁掉了这个世界,那么她会很高兴。
如果命运没有,那么她会很高兴。
她抱着这样幼稚的想法,活着。
在这个人性泯灭,贪婪的社会里,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去存活。
恨透了这个世界,她这样说。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了那些贪婪的人才会变得腐朽不堪。
她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去反抗政府。
像他爸爸那样。(不过,他的爸爸无非就是感到了害怕才去反抗的政府。)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