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千野邪肆一笑，随手将人皮面具又丢给了他，而后风姿绰约高步阔视地离开了公寓。
他现在要去找昨晚的那个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惊讶的表情了呢。
……
无忧堡，床上英俊的男子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漫天滂沱的大雨将他吞噬，喧闹的雨声中他隐约能听见一个女孩撕心裂肺的控诉：沈澈，不是我们不够好，是你太贪心了！
是你太贪心了！
你既爱我又爱她，你想两全其美，你想要我们两个组合在一起，你想为什么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男子贴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额头冷汗簌簌。
沈澈，我昨晚随便找了个男人上。
我是为了报复你跟无忧！
凭什么你们可以睡到一起，我就不能随便找个男人？你们太自私太可恨了！
沈澈，我们分手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下去！
铺天盖地的雨，前所未有的寒冷，黑暗中他一双尊贵的紫眸死死睁开却什么也看不见。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女孩的身影绝情又决然，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没有开口挽留，之后又是无止尽的黑暗。
“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房间已经迅速清理干净，但从墙壁上被撤掉的电视机以及空调，无忧还是能想象出沈澈究竟发了多大的火。
东方燚替他换上新的点滴，不慌不忙道，“不用担心，只是受到刺激一时昏迷，等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龙姐姐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无忧拧紧眉头，她的目光始终注意着沈澈，心里五味杂陈更加不是滋味，他为了小龙女不惜将自己伤害成这样，可见他对她用情至深，再想想自己，真是该死，她活生生拆散了他们……
“小龙女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过来就跟阿澈吵架，两人不欢而散，等到她走之后，阿澈就昏过去了。”卡特琳娜急得团团转，唯一的宝贝儿子怎么就摊上这种事？
她好说歹说劝了小龙女，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好了，小龙女心里也不舒服，我们出去吧，让阿澈好好休息。”沈让拢了拢她的肩膀，将她带了出去，没一会儿众人都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东方无忧一个人不忍离去。
无忧坐在他床边，手指怜惜的想要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可是想到他说的话，她又讪讪收回手，素来桀骜不驯的女孩此刻心头柔肠百结，苦涩与疼痛交织着，令她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
“沈澈，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的话，我愿意消失，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跟龙姐姐。”
“……”床上的男子没有一点动静，他额头遍布密密麻麻的冷汗，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却始终没能睁开眼。
无忧抿了下唇，接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几乎是她刚一碰上去，他便用力反握住她，口中呢喃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无忧震惊不已，她猝然睁大眼却见床上的男子依旧在昏睡，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原来，他是将她当作了龙姐姐，所以才会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沈澈，为了她将自己伤害成这样值得么？”
一滴泪猝不及防自眼角滑落，落在了沈澈的脸颊上，昏迷中的男子眉头松动了下，但只是一瞬又再次拧到了一起。
高烧不退，加上分手的打击已经将他摧残得直不起腰，他宁愿一直睡着，也不愿醒来面对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吧？
无忧心想，自己确实太自私了，将好生生的沈澈逼成了这样。
抬手抹了下眼泪，无忧咬咬牙艰涩说道，“沈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不用对我负责。”
“……”
……
书房里，东方燚点开邮箱查收虞黎发来的资料。
资料上关于莎拉的记载很详细，包括她的出生地出生日期，以及她这么多年来发生的每一件事，还有她的病，事无巨细都记载了下来。
原来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被人收养，她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所以在假面舞会上，会忽然喘不过气来为他所救。
她性格乖巧，是伦敦大学二年级的学生，但她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去学校，只是定期会上交老师布置的作业。
唯一遗憾的是，照片上只有她长大的模样，小时候的却是一张都没有，那媚眼，就连冲着镜头灿若星辰的笑容都像极了她。
“心脏病……”
东方燚看着她的病历，她是o型血，而妞妞是ab型血，她有心脏病，但是妞妞并没有。
不是她，虽然疑点重重很多地方都惊人的相似，但细节方面她真的与当年的妞妞一点也不像！
所以这几天来，不过是他认错了人而导致的一场一厢情愿的闹剧么？
想到上午在诊所里，女孩真诚无比的询问他们日后能否成为朋友，他竟然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东方燚懊恼地关掉了页面，并没有注意到最下方的一行字。
他是疯了，竟然会将莎拉认成了妞妞！
他这么做实在是对不起跟妞妞之间的约定！
叩叩叩。
“请进。”
东方燚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他抬眼便见虞洁端了个小碗进来，笑嘻嘻的说着，“fire，妈咪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巧克力冰激凌。”
男子嘴角抽搐了下，“妈咪，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
“咦，难道这些年你的口味变了吗？”
虞洁话中有话，她将小碗递过来，东方燚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去，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没变，他的口味从来都没变，这么多年来他不近女色，他甚至不肯接受东方俊的家产，他带着无忧独闯英国一心想要寻找当年的小女孩，虞洁嘴上不说，但却将他的这份深情执着看在眼里。
“fire，你今年多大了？”
虞洁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看着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不经心疼起来。
好好的air集团他不要，非得自己来创业，虽然fire集团如今也赫赫有名，但作为零基础的企业打拼起来却很累，她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儿子遭受这样的罪。
东方燚眼皮跳了下，漫不经心回答，“刚过26岁没多久。”
“嗯，”虞洁欲言又止，直到他将碗里的冰激凌全都吃完，她才深吸口气道，“fire，26岁的男人早就成家立业了……”
“妈咪，男人三十而立，不吹我们还是好朋友。”
“……”
这个臭小子！每次跟他提到婚姻大事，他总是插科打诨不肯正面回答她！
这次看到沈澈的下场，她说什么也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fire，妈咪替你物色了几个女孩，各个都是大家闺秀性格温婉讨人喜欢，你试试吧？”
她试探着去看他的表情，果真瞥见他眼底浓浓的抗拒之色。
“我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东方燚不动声色地拒绝道。
虞洁急了，“你都26岁了！fire，妈咪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这十年来，你可有一点进展？”
“……”
男子抿唇不语，没有进展，就在上午他还以为自己终于有所进展，可是方才却彻底粉碎了他的希望，莎拉不是妞妞，真的不是。
他以后，不会再去主动找她了。
“当初你承诺只是来英国闯一闯，可是一留就是十年，妈咪知道没有权利干涉你，但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要振作起来，妞妞她……”死这个词虞洁不敢说，她怕再次戳中他的软肋。
“她真的不在了，是么？”
却是男子脆弱地抬起头，暖黄的灯光将他俊气的五官晕染出一层模糊的轮廓，虞洁看着他那张从东方俊脸上刻下来的脸，惊了惊，“你……”
这十年来，妞妞的名字已经成为禁忌，任何人都不敢说，可是今天，他却主动提及。
“妈咪，我昨天遇到一个女孩，她很像妞妞，真的很像，不管是样貌还是她说话的声音语气还有笑起来的样子，都跟妞妞一模一样。”
“什么？”虞洁震惊不已，若真有此事……
东方燚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神情沮丧又绝望。
“但她不是妞妞，她脚上没有红痣，年龄身份血型就连兴趣爱好都跟妞妞不一样……可是妈咪，我一靠近她，我的心脏就会跳得很快，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妈咪，我是不是背叛妞妞喜欢上别人了？不然为什么我不排斥她的靠近？”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仿佛受伤的小鹿，虞洁舔了下唇角，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说的话太匪夷所思了！
“我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可我又不能摆脱现状，我被自己折磨疯了，我放不下妞妞……”
他语无伦次，但从他崩溃的神情中虞洁可以猜到他真的遇到麻烦了，虞洁拢住他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轻拍他的后背，“fire，别乱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
无数苦楚涌上心头，东方燚伏在办公桌上，一双绿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因为痛苦而睁得通红，但他没有流泪，一滴都没有。
虞洁安抚他的情绪，轻声道，“fire，为什么你从不回头看看这一路陪你走来的alice呢？”
东方燚眯了眯眼睛，胸腔内窒息的感觉使得他呼吸急促起来，他连忙按住手掌心的穴位，努力控制自己。
他一字一顿隐忍道，“因为二十年前我答应了妞妞不会爱上别人，尤其是alice，我只会将她当做朋友看待。”
“fire，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会为了妞妞虚耗掉自己的青春，以后你会后悔的！”
“……”
他微微直起身子，惶惑地看着虞洁的眼睛。
他从没有想过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妞妞那他是不是就一辈子找下去，也许骨子里他早就认定了会找到她的，所以不会去考虑其他。
“fire，试一试吧，妈咪会为你挑选最优秀的女孩。”
虞洁苦口婆心，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继续消沉下去，更不想看到有一天fire因为妞妞而像沈澈那样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彼此沉默了良久，就在虞洁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东方燚却是慢悠悠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
……
当天晚上，无忧在沈澈病房寸步不离地守着，沈氏夫妇将她的深情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而龙麒麟却狠心离开了伦敦，至于东方燚……
此刻高档西餐厅里灯光明媚，男子低头望着盘子里他一向厌恶的鹅肝，久久没有动叉子。
对面正襟危坐的女孩画着精致又恰到好处的妆容，一身浅粉色连衣裙将她玲珑的身段勾勒得完美，她果真长得如虞洁所说甜美温柔，就连性格都是温婉大方的，是妻子的不二人选。
但是从进来到现在，东方燚似乎还没正眼瞧过她，女孩难免有些气馁。
“东方先生？”
女孩出口的嗓音柔媚却不骄纵，是难得的大家闺秀。
东方燚没有抬头，却是绅士无比的说道，“我叫东方燚，想必我妈咪应该已经对你说过有关我的事情了，现在换你自我介绍下吧，也好让我对你有所了解。”
女孩因为他的话脸颊微微浮现两抹红晕，她是极其容易害羞的类型，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谈对象，这次如果不是父母以死相逼，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与人相亲的。
但从她进来之后，见到这样优秀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男人后，她是一秒钟就爱上了他，如果这就是人们所谓的一见钟情的话，她想自己对东方燚肯定就是这种感觉了！
“你好，我是安妮……”
对面的男子霍地抬头，一双璀璨琉璃的眸子骤然攫住她的脸，“安妮？”
女孩惊了下，再次目睹他如鬼斧神工的面孔，一颗心跳得不能自已，她捏紧手掌点点头，“嗯，宋安妮。”
宋安妮……
东方燚正式打量起她，发现她的眉眼与妞妞有几分相似，他看向她的时候，她便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脸颊也会泛红。
性子像，名字又像，看来妈咪为了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你今年多大了？”
“26岁。”宋安妮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局促不安，她慌忙低下头去不看他的眼睛。
“26岁……”年龄倒是跟妞妞一样大，“之前都没有谈过对象么？”
“因为性格内敛，所以一直没有谈对象。”
东方燚开始与她攀谈起来，他是着魔了，竟然随便对着一个叫安妮的女孩就能聊上天。
与他们隔了两桌的alice被这一幕气得险些岔气。
“靠！东方燚这个伪君子！”
说好了找不到妞妞就不会爱上别人呢？
为什么现在跑来相亲了？
还有那女孩含羞带怯两眼冒红心是几个意思？！
alice泄愤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仿佛将牛排想象成了东方燚的脸，恨不得千刀万剐以泄心头只恨。
对面长相清俊的男子慢悠悠啜了口咖啡道，“我都跟你说了这次跟以往不一样，他是认真的。”
“闭嘴！虞黎你真讨厌！”
alice瞪他一眼，要是眼神能杀死人，那虞黎真该死一千一万次！
“莎拉的资料他看过了，她不是妞妞，所以我想他应该也放弃了吧。”
“你还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
“……”alice咬牙切齿，再次发泄用力切着牛排，这次幻想对象换成了讨人厌的虞黎！
虞黎耸耸肩，将她面前切碎了的牛排端到自己跟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还不忘道谢，“谢了，正好我懒得切。”
“你……”
丫的，她果然跟这家伙八字不合！每次看到她头皮发麻不说总能被他气得内出血！
“安静，食不言寝不语。”
男子眉骨安然，嘴角的笑要多惬意有多惬意，alice气急攻心，若不是为了监视东方燚的一举一动她才不会带虞黎过来！
……
晚餐过后，东方燚又亲自驾车送宋安妮回家，他温柔呵护绅士优雅的举动深得她心，分别时，安妮站在车窗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倾过身子在他脸颊上飞快亲了下。
那一吻，如蜻蜓点水，却令东方燚怔忡了，恍惚间他似乎想到二十年前他被推入手术室之前，妞妞也是那样吻了他一下，又送给他一本画册。
“今天谢谢你，下次再约。”
亲过他之后，宋安妮的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匆匆道别，甚至连自己的手提包丢在了副驾驶上都忘记了，踩着高跟鞋落荒而逃。
雕花的欧式大门，女孩灵动的身影如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东方燚眯了下眼睛，抬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颊，而后唇角勾起一抹醉心的笑。
“气死我了！那个臭不要脸的丫头害不害臊！她居然亲了他！”她跟在东方燚身边二十年，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挽着他的胳膊，亲吻？那是绝无可能！
可是就在刚才，几秒钟之前，那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倾身吻了他！
alice暴跳如雷，嫉妒，愤怒，委屈一股脑涌上来，郁闷得她哇哇大哭。
她默默守护他这么多年，从不敢越矩，可是这个女人，她与东方燚素昧平生今天更是第一次相亲见面，她居然胆大包天亲了他！
更要命的是，东方燚居然没有发怒？而且还诡异地笑了！！
alice丢开手中的夜视望远镜，哭得稀里哗啦。
“虞黎，给我她的资料，一点都不要漏，关于她以前的感情史给我无论如何都要挖出来！”
虞黎叹息一声，隐约有些心疼她的执拗，“宋安妮，英籍华人，父母是生意人，她身家清白，感情生活更是一片空白，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肯放下，我们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对。”
“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我那么喜欢他！该死，不过是去趟中东处理点帮派的事情，没想到就发生这样的事！”
alice咒骂着，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答应去中东，不过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天而已，他果然就出事了。
“不对，你说她叫宋安妮？”alice眼眸一亮，虞黎点点头，她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东方燚是把她当成妞妞的替身了！”
虞黎默不作声开了车，保持安全距离悄悄跟着东方燚的车子。
替身也好，动真情也罢，只要他能放下，就好。
这二十年，他时时刻刻陪伴着fire，他将他的孤独与绝望看在眼里，他知道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如今他放弃了心头的那片白月光，虞黎他反而为此松了口气。
……
回到无忧堡，虞洁一直在大厅里等着，一见到他便立刻迎上去。
“怎么样？我听宋家那边反应说还不错，宋小姐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念头，你呢？”
东方燚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责备她，心里理解她用心良苦，于是点点头，“不讨厌。”
“那……你们就先相处相处？”
“不必了，你替我们准备婚事吧，她是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
什么？
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他不是心里还想着妞妞的么？怎么转眼就愿意接受别人做他的妻子？还是说他想通了？
东方燚将她眼中的疑惑看在心里，他扯唇笑了下道，“妈咪，不要再为我担心，我很好。”
“fire……”
虞洁泪眼婆娑，她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妈咪，这些年我不懂事让你操心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耍性子。”
他又如是承诺道，虞洁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望着他，之后东方燚便道了晚安上楼。
房间里东方俊得知此事后丝毫不讶异，倒是虞洁一肚子的疑问，“fire他不会想不开吧？”
东方俊搂着她的腰道，“闪婚也没什么不好，感情可以后期培养。”
“可是，他还根本就不了解宋小姐，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现在就谈婚论嫁的话不会太草率了吗？”虞洁仍不放心，她总觉得这样的fire她更加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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