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丧气,面上不禁也流露了几分。
“粗缯大步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简丹砂望向陆子修,他手中正握着苏东坡的手抄诗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浮在唇梢。
简雪宛含笑叹一句:“真是好句。”
“苏子瞻的诗自然是好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子修侧首向丹砂瞥来,又淡淡挪转开。她却为这一瞥上了心,为此又重新拾起诗书。她本就爱东坡居士的诗集,读着读者忍不住想起当日一幕,心中的涟漪一圈圈泛开。
江氏分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陆子修相约他们姐妹去游园后,突然道:“别忘了,你要谨记的那个字。”
描眉的手停在镜前。从铜镜中映照出江氏的背影,丝来丝往的针线不曾停歇,在她的旧鞋面上轻缓起舞。
可不就是一个“妄”字。
不过一句诗词,不过一抹笑容,就让她生了妄心。即便陆子修不是姐姐的,也不会属于她。
恋慕太过,痴心太多,只会伤了自己。
用绢帕抹去脸上晕染的脂粉,也抹去眼角眉梢浮动的欢欣,默默收起桃红色的衣裳。三人行,她贪慕满园的春光,把玩一缕缕拂动的柳条,悄然落在了最后。
如此,就好。
自此,她再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对陆子修的思慕,对他不亲不疏,几句清淡的言辞,划出既定的距离,只是内心却还是不自觉地留下了一片角落,小小的,安置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偶尔在几个辗转难眠的夜晚,细细拂拭这片角落,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言语,一一拭来,擦得明镜通透,好好端详一番,又悄然摆放回去。
即便是娘临终前,她也还深深隐匿着这个秘密。她告诉自己:也不过是寻常女子,春风怀情,对陆子修那样的男子心生爱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少女情怀,过了便好。
过了便好。
简丹砂想着等到姐姐出嫁,相信她也就会彻底死心了。
大夫人根本不会懂,她比任何人都盼望姐姐早点出嫁。可笑大夫人却还处处提防她,勒令她亲自打点姐姐的出嫁,意图要她心痛羞愤。
她垂下眼帘,掩住心底的嘲讽。
“娘,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不要给一些闲言碎语气糊涂了。”简雪宛适时出声替简丹砂解围。
“哪是闲言碎语,你压根不知道,你这个好妹妹人前谦恭,人后轻浮浪荡,满肚子的坏主意。”
“娘,你这话未免太过了!”简雪宛轻咳一声,“相处十七载,丹砂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简丹砂立刻说:“陆公子也是八岁就与我们相识,九岁就与简家定亲,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品性,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
简雪宛不禁动容,有什么在她的眼中悠悠荡开,又很快被愁光淹没,面容更显苍白憔悴。
大夫人再要说什么,简雪宛眼角突然盈出泪来,从两颊落下。
简丹砂也无从安慰,索性趁着大夫人顾不上自己悄然离开,转而直奔简老爷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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