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到底什么事,说吧。 ”陆漫漫抱着盒子,小声问道。
陆景宵拿了根烟出来,捏紧了,低声说:“我那里,你和罗笑都不要再去了。”
“怎么了?”陆漫漫怔了一下。
“没什么合适你们吃的东西。”陆景宵吸了吸鼻子,把烟塞回口袋绂。
“哥,怎么了?”陆漫漫有些不安。
陆景宵笑了笑,低声说:“我其实不太喜欢黎水,我想回白山去。妈和那个死丫头在那里,成天不学好,我回去盯着去。”
“和罗战怎么了?”陆漫漫看着他。
“没怎么。战哥是要发大财的人。”陆景宵摇头,习惯性地又把烟摸了出来逼。
“你吸吧,没事。”陆漫漫从他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烟。
“我没念什么书,做生意也做不太会。”陆景宵吸了口烟,拇指抵在额头上,笑着说:“现在做生意,讲什么趋势啊文化啊,我都不懂。以前开个餐厅,有人捧场就行了。现在不一样。”
“你开了才几天,生意慢慢会好的。”陆漫漫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小声安慰他。
他这个人太仗义老实了,没点狡滑心思,不会奉迎捧上,不会缺斤少两,什么事都是硬打硬的挥拳头,这种人怎么做生意?
“你觉得我回去租一片茶山怎么样?”陆景宵眯着眼睛,吐了口白烟出来。
“也行啊。”陆漫漫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真的对拳馆没兴趣吗?你打拳很好,可以当教练的。”
“我不会教,只会打。”陆景宵转头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那时候来黎水,是因为你在这里。后来以为你死了,赖在白山,觉得能靠你的灵魂近一点。现在你回来了,什么都好,我知道你好就行了。”
“哥……”陆漫漫没想到他会把话说穿了,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喜欢啊,丫头。”陆景宵咧咧嘴,拿着烟的手拍她的头顶。
陆漫漫呆呆地看着他,遇上这种事,她一向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尤其是,对方是哥哥。
“我就是没本事,你在我家的时候,我没本事照顾你。你走了,我没本事追回你。以前是觉得你是我亲堂妹,总骂自己是禽|兽畜|牲,不敢呆在家里看着你。”
“鹰哥欺负你,我也没敢把他怎么样。所以你从家里跑出来了,我也不敢来黎水找你,没脸见你。我以前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出息一点,能挣多一点,你再谈男朋友的时候,我也能给你撑撑腰。现在看来,你是最出息的女孩子,反而是我帮不了你什么忙。”
“哥,别这样说。在家里时,你很照顾我了。”陆漫漫抿抿唇,轻声说道:“你要是真想回白山,那就回去吧。有空就来玩玩,我有空也去看你们。”
“好……”陆景宵笑了笑,视线回到前方雪白的墙壁上,“餐厅我还给战哥,我自己在里面也投了两百多万,算是我还他的情份。明天早上我就走。”
“这么急……”陆漫漫有些舍不得他,毕竟这是她唯一一个亲近的、关心她的亲人。
“反正要走的……黎水发展快了,空气也不好了。白山那里的空气多好啊。”陆景宵掐了烟,站了起来,“行了,我走了。明天走,我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那……那晚上一起吃饭吧,你得让笑笑知道啊……”
“不用了,我又不喜欢她。”陆景宵摆了摆手,拉开了楼道门。
陆漫漫跟在他身后,小声说:“不行啊,还是一起吃顿饭吧。我们都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都是我不好,我要避什么嫌。你是我哥哥,我们一起吃顿饭……”
“行了,以后有空去白山,我做给你吃。说真的,黎水的饭菜口味太难吃了。白山随便哪个大排档都比这里的味道好。”陆景宵大步往前走,大大咧咧地说道。
“哥……哥……”陆漫漫跟着他到了门口,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塞着挽留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
陆景宵大步过去上了车,扭头看了她一眼,果断地关上了车窗,往大路上驶去。
陆漫漫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小声骂,“嘴怎么这么笨呢?”
“漫漫……”罗笑拖着哭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笑笑,你什么时候来的?”陆漫漫惊讶地问道。
“他进来的时候,我就来了。”罗笑眼睛红红的,拿纸巾擦眼睛,“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这是不是没戏了?”
“笑笑……”陆漫漫又词穷了。
“怎么都要喜欢你呢?我看看你有什么好。”罗笑凑过来,盯着她的脸看。
“笑笑,不然,你现在去和他好好说说?”陆漫漫窘迫地说道。
“不去,简直丢死人了。他这样嫌弃我,我如果还去找他,那就是自己打脸。”罗笑在一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抱着双臂,无力地看着前方。
大马路上车来车往,陆景宵的车早就看不到了。
罗笑闷了会儿,哽咽着说:“我是不是贝戋,不喜欢我的,我偏贴上来。喜欢我的,我轻而易举地就丢弃了。”
陆漫漫在她身边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说道:“能轻而易举丢弃的,一定不是真正爱上的。你应该庆幸,在年纪还算很好的时候,终于遇上了一个让你不肯轻易放弃的人。”
罗笑扭头看向陆漫漫,红红的鼻头皱了皱,扑哧一声笑了,“陆漫漫,弄了半天,你是个爱情高手啊。”
“我高屁啊。”陆漫漫的脑袋挨着她,轻声说:“但是,哥哥的脾气就是那样,就看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把他的硬骨头撬开。”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陆景宵发来的消息。
“罗战碰毒了,你不要再去我的餐厅吃饭,不要去那条街上逛。让纪深爵也小心点。”
“什么……”罗笑伸过脑袋看。
陆漫漫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小声说:“他和战哥有些意见,所以你不要再去那边晃,以免迁怒于你。”
罗笑拧了拧眉,担忧地说道:“他会有危险吗?”
“不会吧,他跟罗战那么久,互相应该有点底限。”陆漫漫其实也担心,但既然陆景宵愿意回白山去,还有她和纪深爵在这里,罗战应该不会太过份。
“不行,我还是去找他去。你等我电|话,今天晚上你必须帮我。不成功,便成仁!”罗笑跳起来,往前飞奔。
陆漫漫想再叮嘱她几句,一阵大风卷来,砂子迷了眼睛,再抬头看时,罗笑已经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死妮子。”陆漫漫无奈地往大楼里走。
多贪玩、多强硬地说自己不需要爱情的女孩子,当她遇上真正那个让她动心的人,还是忍不住低下了身段,捧着心献上去。
爱的魔力下,无人幸免。
陆景宵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关上门,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连吸了三根烟。直到客厅里全是烟雾缭绕,他才站起来,过去拉开了窗帘。
公寓是二手的,买来不到一年,六十平不到。
小区环境不错,碧树绿草,鲜花锦簇。在他的阳台对面住着一个年轻女白领,每天黄昏回家后,会把一身精致的裙子往沙发上一丢,就穿着色彩鲜艳的内|衣在家里走来走去,窗帘也不拉。偶尔会往他这边张望一眼,朝他笑笑。
陆景宵有时候会靠在栏杆上,朝她看一会儿。有时候就直接拉上了窗帘。
除了陆漫漫,他好像对谁都提不起兴趣。当然,他是男人,少不了床上那点儿事。娱乐|城里有两个女孩子,是他固定的。眉眼间有点儿学生妹的味道,不是那么让他厌恶。他去得少,前两年一个月去两三次。现在,有几个月没去过了。
脑子里全是陆漫漫,挥之不去的陆漫漫,吃饭也想,吸烟也想,走路也想,甚至上厕所的时候也想。
着魔了。
你配得上吗?你养得起吗?
他自嘲地笑。掐了烟,找出皮箱,把衣服往里面胡乱塞进去。那些阿玛尼,LV,全都揉成一团,袜子什么的他都懒得再要。衣服不多,全塞进去,箱子也没塞满。
他环顾一周,拉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两个相框。
相框里是陆漫漫、他还有陆晓鸥的照片。
这是三兄妹唯一的合影。
他抚着相框,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舍不得陆漫漫。
就算只能远远对着她看上一会儿,他也喜欢这样的生活。装成白领精英,每天开着好车,穿着名牌,在她面前晃一圈。他感觉这样就挺完美了。
但是,若不回去,他很明白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混他们这条道的人,越来越没有原则,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背叛,什么事都可以去做。本来说好的,到黎水来混个出人头地,混个光宗耀祖,混个让陆漫漫刮目相看,挺月匈做人……
陆景宵没有想过今天,没有想过原来想像真的只能是想像…逼…
如今,在他家小心翼翼生活的小可怜陆漫漫长大了,嫁人了。她长得那么漂亮,嫁得那么好。她选的那个男人的成就和本事,他可能奔跑一辈子也追不上。
你看,纪深爵会弹钢琴,会外语,会做生意,坐着飞机满世界跑,他的心里装着世界绂。
而他陆景宵呢?他陆景宵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白山和黎水的距离。
旅游?他不感兴趣。从自己活腻的地方,跑去别人活腻的地方,背着旅行袋,傻不拉叽地竖着两指拍几张照,在他看来,简直愚蠢。
那么,他就没有去远方的理由。
去哪里,都不如有陆漫漫的地方。
这又是一种非常可悲的距离,他的心和陆漫漫的心的距离。这距离远似从地球到银河,终其一生,也无法抵达。
他把相框放进了衣服夹层里,再把抽屉里的英语入门教材和夜校的学习证拿出来,举到眼前看了会儿,笑了。
“还上吗?”他点了根烟,咬在嘴里,拿着书和学习证往外走,“上啊,老子交了钱,再上一堂去。”
他关了门,驱车直奔夜校。
上夜校的大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只有他一个人,要么短袖,露出整条手臂上的纹身。要么一身括挺的西装,闷出一背的汗。
反正,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今天见陆漫漫,穿的是浅蓝色的西装,非常合身,身材健硕,十足的西装架子,撑起来很好看。一进门,男生女生都朝他看了过来。
他的坐位在正中间,一过去,两边的人自动闪开,中间空出一片空地。
他松开了领扣,把书往桌子上一丢,翘起两条长月退,往长桌上一搁,一边等着上课,一边给罗战发了个消息。声明酒楼,房子,全部给罗战,他要回白山。
罗战很快就回了消息给他:“胡闹,想玩就回去玩去,玩够了再回来。我要你的东西干什么?多大的人了,总是闹脾气。”
他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回了一条消息:“你和谁干什么,我劝不住你。记着别伤陆漫漫和她孩子,不然我谁也敢打。”
罗战再没理他。
班上的男生很崇拜他,凑过来问他。
“哥,现在黑|社会,也要会讲英语啊?是不是也要和外国的老大谈判?”
陆景宵扫他一眼,冷着脸不出声。
男生不气妥,继续问他:“你看我行不,哥,我以后跟你好吗?”
陆景宵拧眉,抬起长月退,脚尖抵着男生的肚子,一点一点地把他抵开,冷漠地送他一字,“滚。”
男生跌坐在地上,眼神更加崇拜了。
陆景宵突然俯身,慢慢扯起裤管,从绑在脚踝上的皮刀鞘里拿出小刀,在手里灵活地抛动了几下,比在男生鼻尖前,沉声道:“想跟我,是要先杀个人的,你敢吗?”
男生脸上的血色刷地没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跑去教室最角落里呆着。
他收好了刀,眼神投向前方。
老师站在讲台上,脸气得青紫,却又不敢过来。
“上课。”他把书往桌上一丢,慢悠悠地说道。那样子,像校长。
最后一次进课堂,能学几句是几句。
“老师,教我两句情诗。”他突然举手,大声说道。
老师楞了半天,很不情愿地在黑板上写了几句:“Ifwelyentereachotherratherthanstaywitheachother,thenIwishwehadneverentered”
“什么意思?”他拧眉,这么长这么多的字母,他怎么记得?
“如果只是遇见,不能停留,不如不遇见。”老师放下粉笔,看着他说道。
陆景宵怔在那里,好半天扑哧一声笑了,指着老师说:“这是情诗吗?情诗不应该是……不应该是,我爱你,我很爱你……Iloveyou,你会不会?你这样还当老师!”
全教室的人都看着他。
他笑了一会儿,指着那些孩子们说:“你们啊,好好念书,不然泡妞都泡不到。”
“你出去!”老师终于爆发了,过来把他往外推。
他到了门口,冲
着里面挥了挥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教室里一阵阵鼓掌和哄笑声。
老师瞪了他一眼,回到了讲台上。
陆景宵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慢慢吞吞往前走。
在黎水的最后一个晚上,还干点什么好呢?
“宵哥?”罗笑拎着一兜啤酒,从他的车后面跳出来,一头撞到他的身上,吓得他一抖。
“你也太没用了吧?这也吓到了。”罗笑不由分说地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得眉眼乱颤。
“回家去。”陆景宵黑着脸,把胳膊抽了出来。
“如果只是遇见,不能停留,不如不遇见。”罗笑又缠过去,一字一顿地念。
“罗笑,你找揍?”陆景宵脸色更难看了,猛地朝她挥起了手。
“你敢,陆漫漫在前面呢。今晚她要给你践行,就你我她三个人。你把我打了,我就去她面前添油加醋的告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让她一辈子讨厌你。”罗笑指着他的眉心,神气活现地说道。
陆景宵像被摁了一下开关的机关人,立刻就消了火。
“你找她来干什么,你找死啊?”他拧眉,转身要上车。
“宵哥,以后还是兄妹,你这样跑算什么?一起吃个饭又不会死。你大度一点好不好?”罗笑拖住他,小声说:“我都不嫌弃你喜欢她了,你在这里犟什么犟。走吧,人生在世须尽欢,能喝一杯是一杯。”
陆景宵心有些松动,扭头看向她。
“走了啦,你这男人,怎么这么别扭,我开车,你坐旁边。漫漫在外面等我们。”罗笑钻上了驾驶座,催着他上车。
陆景宵只好上来。说实话,他拿罗笑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跟一块牛皮糖似的,你凶她,她也不后退。你不理她,她就搬出陆漫漫。他看着罗笑,突然想到了自己,他在陆漫漫面前,不也这样小心翼翼的吗?
这样想着,他对罗笑的态度居然软了一些。
“宵哥,等下在陆漫漫面前,你注意点儿,别拿你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实在想看,就看我。太直接了,弄得人家不好意思。我就牺|牲一下自己,让你把我当成她一样看。”罗笑嘻嘻笑了会儿,伸手摸他的脸,“我脸皮厚,不怕你看。真的,就盯着我好了。”
陆景宵沉着脸往窗外看。
陆漫漫开着车,真的就在学校外面等着,见他们出来了,马上就冲他们挥起了手。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尴尬地说道。让她看到自己在这里上夜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说了要一起吃饭,就我们三个。”陆漫漫笑着说道。
“走吧。”罗笑朝陆漫漫挤了挤眼睛,一脚油门踩下去,把没准备的陆景宵又吓了个半死。
“你能不能小心点。”陆景宵低吼道。
“很小心了。”罗笑啧啧了两声,手又往他的脸上探,“乖,姐姐安慰安慰你。”
“罗笑,你脸皮怎么这么厚?”陆景宵实在受不了了,打开了她的手,黑着脸骂。
“我一直说我脸皮厚啊,你有失忆症啊?再说了,我也就喜欢你这样好欺负的,你实在不乐意,你跳车啊。”罗笑毫不介意,打开了音乐,跟着里面一起唱。
陆景宵往窗外看,陆漫漫开着车,一直跟着他们,不时会转头看他一眼,朝他笑笑。
并肩而行,一左一右陆景宵咧了咧嘴,收回了视线。
地方是罗笑订的。
在河边一家韩式小酒馆。
“清酒没意思,所以我自己带了酒。”罗笑把十多瓶黑啤放到了桌上,挨着陆漫漫坐下,指着陆景宵说:“宵哥,今天是你在黎水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我们好好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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