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是主不留客,如今却是客不留主。
而这主偏偏还是堂堂九重楼之一傀儡楼楼主沈千机。
沈千机算起来估计是九重楼楼主中武功最弱的了,但是他却硬是凭着自己那点削木造人的本事在这江湖上有了名声。
他出众的地方并不是武功,而是他对机关设计的精通才是让人胆寒的。
为何胆寒?
他的机关设计从来不是造福百姓,而是置人于死地的。
进了这傀儡楼,要说你一个陌生人想寻常一块安心的地方都不可能,即便是老鼠洞都有可能冒出几十根毒针出来。
此刻叶秋在傀儡楼内对沈千机如此嚣张简直就是等于在狮子脸上拔胡子。
众人听得叶秋一声要走,均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光随着叶秋走动而动,待得叶秋走到慕容语身边之时,这些人又纷纷将目光移到了沈千机的身上。
沈千机只是眯着眼看着叶秋的脚下,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仅仅简单的神色就让旁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吃饱喝足的人看来很害怕沈千机的机关暗器会伤及他们这些无辜。
然而沈千机并没有动作,他只是露出这种不可一世的笑,微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特别招待吗?”
别人不懂沈千机这话的意思,但是叶秋懂。
叶秋经历过特别招待,就是那些从茶亭马匹到木头人阵的机关。
他只轻轻回过头,好奇道:“不知道!”
其实他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但一一被他自己否决了。
沈千机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听得叶秋说出“不知道”的时候,心里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直感觉自己就是这天下最聪明的人。
他点点头,道:“因为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
叶秋其实想过这样的可能,但是为什么会被他自己否决呢?
因为他觉得这样想总是一种不要脸的表现,所以当时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急忙就不敢往这方面想了。
此刻沈千机却果断说出了这样的想法。
叶秋只能咳嗽一声,以此缓解一下心里的尴尬,故作淡定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沈千机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双臂抱胸,后背舒适地靠在椅子上,哼声道:“一个有趣的人!”
他到现在也没有承认叶秋聪明,只用有趣代替,或者说从他创造出第一个机关开始,他便觉得天下无人能超越自己的智慧,自负如他,怎么可能去夸赞别人聪明呢?
叶秋哦了一声,冷冷道:“我就当你在夸我,不过我并不会食言,如果还有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沈千机不害怕,一个心里只有自己的人如何害怕其他人呢?
他耸肩,无所谓道:“其实不必如果,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叶秋若有所悟道:“白云裳的宴会上?”
沈千机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跟叶秋这样的人较量,你不能多说一句话,也别多做一件事,否则那便是你的破绽!
叶秋见沈千机不再搭理自己,从鼻子间呼出一股气息,心中骂道:“老家伙,装什么深沉?”
若不是沈千机暗下**挟持了邱柔和徐飘飘,他或许会对沈千机有一丝敬意的。
毕竟沈千机虽对叶秋设计了很多陷阱机关,但都没有真得下狠手,而是每处都留下了破绽。
叶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沈千机真心想要自己性命的话,或许自己在茶亭时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沈千机这种故露破绽或许是好的,但是他终究还是对叶秋身边的人造出了或多或少的伤害。
叶秋不容许这点,权量了善恶好坏,他这才说出那般轻狂的话。
他知道自己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辈,也知道江湖之上冤家易结不易解朋友易解不易结的道理,但是他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在自己的绝对原则面前,无论是事实还是道理,叶秋全部都要打破。
他要得很简单,希望跟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更何况叶秋发现古人所言的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其实只不过是迷惑人心的假道理。
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叶秋或许会和易含笑成为老死的朋友,但是那件事发生后,他发现自己宁愿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认识易含笑,即便认识,那最好也是以敌人的身份。
一切顺己心,而非信道理。
不闻蒲公英,已落火堆里。
叶秋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他晃了晃脑袋以此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回头看着邱柔和徐飘飘又跟在自己身后,感觉一切又失而复得一般,心情大好,然而心脏却再次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感。
为了不让她们担心,他硬是撑住,强笑道:“委屈你们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二女纷纷点头。
慕容语也微微补充道:“没错,这傀儡楼虽然看上去和寻常楼相差无几,但是却处处机关。”
叶秋当然知道,所以他也怕节外生枝,这才道:“我知道,看那些人对这楼的畏惧神情我就知道了!可是我搞不明白一件事情?”
慕容语很显然懂得叶秋所言,细语道:“你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九重楼都是杀机重重,还有那么多人想来?”
叶秋笑道:“知我者莫若慕容也!”
慕容语同样笑,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从来都是不露牙齿的,温文尔雅道:“你也知道九重楼杀机重重,为何你却来了?”
他抛给同样的问题给了叶秋,以问题回答问题是聪明人才会想到的最好的答案。
叶秋并没有愣住,他跟慕容语待了这几天,发现慕容语这个人平日里虽表现极其冷淡,但总是会出其不意的冒出一句极为深奥的话。
他决定回答慕容语,同样是回答自己的疑惑,扬起嘴角道:“我发现这个江湖之上的人都有各自的追求,无论是对事物的好奇,还是对地位的追求,还是对自己的相信,总之一点,人的贪超过对死亡的恐惧!”
慕容语却愣住了,他比叶秋多活十几二十年,看淡很多事情,实在难以想到这番大道理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口中听到的,当即惊叹道:“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就是认识你!”
叶秋脸都红了,摆手道:“好说,好说!”
二人说说笑笑之下,也慢慢向着一处大门而去。
正边走边聊之时,叶秋忽然意识到什么,旋即回头看向角落里一声不吭宛如冰山的庄晨,微笑道:“你也来啦,有空我们再切磋吧,听说你是那个《江湖第一》上排行第七呢?”
他想起庄晨昨日和他离开时所说的话,便是客气回了礼。
他其实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开玩笑。
但是庄晨不这么以为,他觉得叶秋就是在嘲讽自己,当即脸色更冷,这让叶秋有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
庄晨才不理会叶秋是什么样的反应,只冷冷道:“你连我的一刀都挡不住!”
一刀都挡不住?
叶秋一拳打死了内功深厚的陶孟然,而这样的人竟然连庄晨一刀都挡不住。
庄晨究竟有多厉害,他的师父钟离雪究竟又是怎么样传奇的人物?
众人无一不惊,这些人似乎从来都是无所事事的样子,都是慨叹别人,而自己却什么事情都不做。
大多庸碌之人都喜欢羡慕着别人,殊不知自己只要在努力一点也能达到别人的境界。
只可惜肯努力的人终究还是少数,能成为别人口中传说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叶秋还不在这些人的口舌之中,或许刚才狄不让的出现让他稍有一丝光彩,但此刻已然全部被庄晨抢占了去。
叶秋要是早知道庄晨这般让自己下不来台,他定然不会无趣招惹这样带刺之人的,当下只能苦笑道:“不好意思,你吃好喝好,我们就先走了!”
他并不是在乎谁强谁弱,只是她觉得自己这般热情换来的总是冷漠,确实对不起自己,当即大步就往门外走去。
就在这人群中,尤怜露拉着天下脖子上的链子,示意其不要乱叫嚷,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她是多么希望叶秋能够转身注意到她一眼,只可惜事与愿违。
其实叶秋早就看到了尤怜露,要知道牵着一个人的女人是多么的扎眼,他想起昨晚,其实尤怜露是对自己好,但是他却说了那般伤心的话,此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当做陌生人。
走到门口,叶秋终究还是回过头,扫视了一下傀儡楼晚宴内所有的人,只不过他多看了一眼尤怜露罢了。
他如此做法,只不过是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但是慕容语什么都知道,他只喃喃道:“人啊就是奇怪,口口声声说的话,最终还是会被情绪左右!”
徐飘飘不知道慕容语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便好奇问道:“慕容公子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伤感的话?”
叶秋急忙笑道:“他就是神经病!”
慕容语不怒,反而笑得开心。
他们都笑了!
正当他们刚刚踏出傀儡楼之时,一个檀木棺材突然飞向屋内。
慕容语听得呼啸风声,急忙喝道:“小心!”
说罢,他人已经斜过一边,而叶秋则是迅疾地将二女拉到一侧。
所幸慕容语喊得及时,叶秋看得也比较及时,所以才能有足够时间安全将二女拉到一边。
“嘭!”
棺材就落在傀儡楼中!
众人惊!
叶秋和慕容语也纷纷收拾了情绪,将目光移向傀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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