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宣传造势,吕言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并不是装清高或者别的,人往高处走走,水往低处流,如果如果能更好一点,他不会傻着去拒绝。
在和赵葵娥熟识之前,对陈保国这个老师,他更多的抱着点功利的心思,俩人最根本的差异也预示着早晚这层关系要慢慢淡化,但赵葵娥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或者说她的经验、见识是吕言从未想象过的,日久天长了,如今倒真有了几分师徒的模样。
赵葵娥爱唠叨,但她还没到更年期或者上了年纪以至于脑子不清楚了,整天絮叨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之类的窝心事儿,偶尔的重复也多是用以表明哪些事儿该留意,哪些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对于毫无由头的炒作,她一直认为是一种相当可笑的做法,固然在短时间里积蓄了看上去磅礴的人气、呼声,但往长远了看,谁又会把一个和任何事件都难以产生联系的单独的个体牢牢记得呢?
铺天盖地的宣传必然能够博得暂时的关注,但这些关注未必全是善意的,喜欢和讨厌,全在于一念之间,是得是失纵然是眼下也难以分的清楚的,羊毛终归出在羊身上,花钱买骂的事儿,他不能去干。
培训一如既往,但某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势必诱发一连串的难以预计的后果或者后续的后续的起因,吕言和华谊的联手做的秀无疑是成功的,最起码搁在眼下的内地娱乐圈,这是一种说不好或者坏的创新,在原先,虽然一线签约也会开场发布会,但绝不至于搞的那么隆重,弄的这么天下皆知,而四年一亿无疑又增加的足够谈论的噱头,几乎从第二天开始,吕言的字样再次充斥在各大娱乐媒体的版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对于大多数经纪公司,吕言和华谊无疑成了某种风气的始作俑者,若是以后人人都跟着有样学样,那经纪公司的利润还要不要了?
人红了,是非自然免不了,对于某些不大好听的说法,吕言事前就有所预料,就跟赵葵娥说的,喜欢和讨厌,全在一念之间,因此也没多过留意,在培训正好结束,劉涛也拍完了《大宋开国》的当口,吕言特意抽了个空准备和她去陈保国家看看的当口,一个老熟人找上门。
“言子?”
正打算上车,听到身后有点熟悉的声音,吕言已经探进车里一半的身子又退了回来,扭过头看去,只见几米远的距离外正站着个三是来岁的中年人,高个儿,皮肤略黑,只是比起记忆里,稍微瘦了点,原先两只看着就让人觉得挺有神的眼睛更冒着光,像是终于捕获到了伺机已久的猎物一般。
几年前的有过交道的人,有些已经记不大清了,但眼跟前的这个,吕言不能忘,也不敢忘,甚至随着越来越顺当越开阔的路,他偶尔的也会因他生出点莫名的恐慌。
但脸上,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说道:“呦呵,兵哥啊,最近哪发财呢?怎么想起兄弟我来了?”
“嘿,发什么财?也就混口饭吃”王兵有点不大好意思地哈哈笑了两声,瞅了驾驶位上的三十来岁的中年,他问道:“有急事?”
吕言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颤,在那么一瞬间里,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中年不是王兵,只是披着一副相同面孔的人,或者,鬼。
“呵,确实有点,那什么....”话没说完,就被王兵搂住了肩膀,入鼻的是一股浓重的烟草混杂着汗臭的怪味。
“哎,客气个什么,好几年没见,怎么,红了就不稀罕搭理兄弟了?”
“呵,那倒不是”吕言干笑了两声,打王兵的举动里,他已经察觉到了些反常,俩人虽然也熟,但绝没有到这个地步的交情。
“找个地儿喝点?”
犹豫了下,吕言最终还是点了下头,躲是躲不掉的,他想给李雪或者陈保国打个电话,但被王兵死死地搂着,他不敢那么做。
“忘东西了?”刚回酒店,正好和收拾完东西的陈澍走了个碰面,她愣了下,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兵,只以为是他的新司机。
“嗯,是”他朝她挤了两下眼睛,但显然的多此一举,她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甚至完全当作没看见,点了下头,走过去了。
“哎,服务员,开个包间,咱们兄弟今儿个可得好好喝一场”
进了包间,都坐了,吕言也不急着走了,看眼下的情形,怕是对方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
“兵哥吃点什么?”
“你随便点,咱们兄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吃啥都不是吃?感情到就够了”
点了几个菜,没要酒,下午还得过陈保国家,只是临末了,王兵却伸手拦住了,道:“哎,干吃菜什么意思,那什么,来瓶酒,捡好的上”,一转头,见吕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个儿,他突然笑了:“嘿,瞧你那个小气劲儿,哥掏钱总成吧。”
“呵,不是这个意思”他讪讪地笑了下,问道:“听人说兵哥不是去了南方做家具生意了吗?”
“嗨,不提那个,真是没想到,几年的光景,兄弟你就成了亿万富翁啦,老话说的好啊,世事难料,恐怕就是他李亚朋,想破脑袋也想到兄弟你能有今天”他斜了眼,满是笑容的脸上闪烁着点莫名的神色,又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吕言搭在膝盖的手紧紧地捏了下,却仍尽力维持着面子上的笑容,道:“都是运气。”
王兵躺在椅子的椅背上,摆着手,摇着头:“谦虚了不是,你说着人活一辈子,谁不碰见过一两次机会,可真能抓住的,才是真本事,就像兄弟我,早知道啊,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干下去,指不定现在也是名导什么了呢。”
“听兵哥的意思,是准备干回老本行?”
“怕是难,几年没碰机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前几年的准头”他稍微坐直了点身子,抽出一根烟来,“啪嗒”一声点着了,猛力地抽了口。
“先生,打扰一下,您点菜到了”
“来,先吃菜”
鼻孔里冒着烟,王兵利索的结果服务员开了的酒瓶,道:“嗨,光吃菜什么个劲儿,一晃两三年了,咱们这见一面不容易,来,先喝点,有句话说的好的,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来,干了。”
吕言端起了酒杯,慢慢地挪到了嘴边,就要碰到嘴唇的时候,突然对上了王兵的视线,他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就跟眼跟前盘子里的菜一模一样。
他慢慢地把酒杯放下了,脸上也不再维持着勉强的笑容:“兵哥不是有事吧?”
“嗨,我能有啥事?”他顿了顿了,瞧着门关紧了,又扭过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一拍脑袋,道:“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了点,其实对兄弟你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兄弟最近手头不大宽裕,想借点钱周转周转。”
他点了点头,提了要求就好,就怕什么也不说,实在太膈应人,笑了下,道:“哦,这样啊,那兵哥要借多少?”
“一亿”
刚刚出来的那点笑渐渐的收了,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呵,兵哥不是开玩笑呢吧?就是把我给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啊。”
王兵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只是俩眼上上下下的在他身上晃荡:“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万儿八千的,兄弟有,再多了,真拿不出来”
王兵磨砂着下巴的胡茬,又笑了,不过和记忆里有些不同,似乎掺了点黑漆:“这样啊,那可不能怪兄弟不仗义了,你说,我要是出了门,把当初那事给捅出去,你猜,那些媒体会是啥反应?”
“你想讹我?”
“哎,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讹不讹的,你放心,出了这个门,该忘的,我全给忘的干干净净”
“想钱想疯了吧,一件陈年旧事而已,谁会信?”他说着,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走去,他不想跟他再呆一块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摄影了,而是一头被钱熏了脑子的野兽。
“别动”一阵窸窣后,他的声音更大了些:“他娘的听到了没有,老子让你别动。”
眼角的余光瞅见王兵手里的家伙,吕言迈出半截的步子也跟着嘎然而止,背上在那一刹那里冒了层冷汗,伸向门把的手触电似的停在了半空。
“兵...兵哥...”
“这么着急走干嘛,筷子还没动一下呢,来来来,坐坐坐,吃完了再走也不迟吗,都是钱换来的,浪费了多可惜”见吕言仍没动静,他突然吼道:“聋了吗,老子让你坐下。”
“呵,早这么多好,是不是?仔细想想,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吕言好半天没说话,只是看着眼跟前的王兵吃吃喝喝,脑子里却飞速地转着,衡量着他到底敢不敢。
好半天,他干笑了下,道:“兵哥,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王兵搭眼在他的脸上扫了下,道:“那感情好啊,有酒有故事,来,说来听听,让咱们也涨涨见识。”
“在天津北辰区的张湾村,有户人家,026号,住着五口人,两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老头退休了好几年,除了跟同村的差不多年龄的老头下下象棋,也没啥别的爱好,一大早,总是习惯骑着电动三轮车送两个孙子去上学,哦,学校名字叫北辰第二小学,男孩八岁,上二年级,女孩比他大两岁,四年级....”
“嘭”
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但王兵眼睛却渐渐眯了起来,等吕言说到两个孩子时,他突地一把筷子摔在桌子上,连带着盘子也掀翻了一个,但他没管这些,而是麻利地伸手拾起了桌子上那个黑黝黝的东西指在吕言的鼻尖:“给老子闭嘴。”
“你不敢”
“你可以试试”
看着王兵泛着哆嗦的嘴唇和手,吕言浑身绷紧的筋肉稍微的舒缓了点,轻声道:“我吕言,完了也就完了,最起码给家人留了够花一辈子的钱,可兵哥,你还没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伸出手慢慢将王兵的手腕扒拉到一边“不想我干什么,而是你想干什么,别拿这玩意指着我,还是那句话,万儿八千的,兄弟绝没半个不字,可要是再多,你就要了我的命,那也没有。”
“姓吕的,够狠,你他娘的够狠”王兵像是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垮在了椅子里,只是俩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他知道吕言说的没错,自己拼不起。
“别这么说,我也就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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