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长长的叹息声在撒马尔罕的一个角落响起。
撒马尔罕
烈日在高空中挂着,耳边不时传来吆喝牲畜的声音。
这是在重建撒马尔罕。
篾儿干雄心勃勃的准备在撒马尔罕建立一个帝国,然后把其他几个兄弟全都干掉。
为此他召集了那些商人,许诺用未来的商税来抵扣借款,于是重建的资金到位了。
无数为了活命的人闻讯赶来了撒马尔罕,他们奋力的在建设着,只为换取那微薄的报酬。
人多,戒备就越森严。
赵春叹息一声,问道:“苗喜和陈辉去了多久了”
关起生看看日头,说道:“两个多时辰了吧。”
日头已经渐渐的偏西了,院子里依旧被晒的白晃晃的,那些石头仿佛要在高温下化为齑粉。
一切都在阳光下。
包括东厂的人。
关起生也有些担忧,就去后面和面,晚上还是老规矩,死面饼加水。
赵春走到大门后,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按照计划,苗喜和陈辉应该在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晚了那么久,除非是出了意外。
赵春开始焦躁不安,他在院子里转圈,每当经过大门时就会侧耳听一阵,然后再次转圈。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本官要去看看,你待在家里,一个时辰本官不回来,你马上找地方躲起来,然后寻机逃回去,到边墙去,把咱们此行探知的事告诉他们”
已经准备开始烙饼的关起生茫然的道:“大人,咱们来的时候可是五个啊王石去了,他倒是解脱了,可小的每一天都觉得这将会是自己这辈子的最后一天,晚上会做噩梦,梦醒了会哭,因为多半都梦到了家人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大明需要我们尽忠职守。”
赵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想想那些将士,他们直面敌人而毫不畏惧,好了,稳住,记得回去请见兴和伯,就说王石死前的愿望就是想让儿子进知行书院。”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那些监工的军士目前最喜欢的就是扇耳光。
因为以前他们喜欢用鞭子,会经常造成劳力减员。
摸摸开始肿起来的脸,赵春龇牙咧嘴的说道:“记住,一个时辰”
关起生默默的点点头,在鞋底摸索着,最后摸出一个小钩子。
钩子不大,那尖锐处不知道用了什么颜料,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
“大人,这个是小的保命用的,您带上吧。”
赵春楞了一下,然后笑道:“你小看了本官,保命的手段本官从来都不缺,走了。”
赵春悄然出了小院,关起生默默的开始烙饼。
炉子散发着热量,汗水不时滴下去,嗤的一声。
他们没有用筷子,所以关起生用手翻动了一下饼。
嗤
嗤嗤
关起生吸吸鼻子,然后把饼翻过来。
他蹲在炉子边上,泪水落在炉子前的灰里,悄无声息。
他无声的哽咽着。
他想回家。
他从未觉得家乡那么亲切。
他从未觉得早已相处麻木的妻子那么的值得自己思念。
他烙了十多张饼,然后也不等冷,就全部装在包袱里。
水囊装满,然后在里面多穿一件衣服,有些臃肿的关起生准备出门了。
关起生没有走小巷,那是心虚的表现。
撒马尔罕现在就像是个大工地,进出的人不少,所以他只要小心翼翼,在城中就不会被抓。
至于怎么出城,他目前还没有办法。
走在大街上,人来车往,透过灰蒙蒙的虚空,关起生缓缓的看着左右。
他想找到赵春他们。
孤独感就像是毒药,让他觉得自己虚弱到了极点。
一群孩子在拉着一辆车,艰难的和关起生错身而过。
那些孩子在喘息着,他们光着上身,绳子在他们的肩上勒出了深深的紫红色的痕迹,那是结疤后的颜色。
喘息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关起生瞬间就扬起右手,准备一肘击出。
“别动。”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关起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朝着右边的巷子走去。
灰蒙蒙的视线中,两名军士瞥了这边一眼,旋即那些孩子们拉的车突然倾倒,两名军士骂骂咧咧的冲了过来。
那两个军士在踢打着那些孩子,可他们都没哭,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边上的人麻木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各自散去。
小巷里,关起生看着身前的三个人,泪水盈眶。
“大人,我以为你们”
赵春笑了笑,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已经有些紫红,让关起生想起了刚才那些孩子肩上的勒痕。
苗喜和陈辉蓬头垢面的在后面傻笑,苗喜的手中抱着个罐子,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多半是好东西。
四人再次回到了住处,关起生把包袱里的烙饼拿出来,给大家烧水。
“啪啪”
赵春面色铁青的一人给了一耳光。
“大人,小的有罪。”
苗喜和陈辉跪在地上,苗喜抬头道:“大人,仆固他们的使者到了。”
“为何不及时回来”
赵春喝问道,闻声出来的关起生微微摇头,觉得苗喜两人这次真是过分了。
苗喜低头不语,赵辉指指那个罐子说道:“大人,那是王石兄弟的骨灰”
“谁的主意”
赵春把小坛子抱起来,打开看了一眼,还嗅了嗅,说道:“是用柴火烧的,没烧好。”
苗喜垂首道:“大人,今日我们出去,打探到仆固和乌恩的使者到了,可外面把守很严,无法进一步探知,小的就说去看看王石兄弟的遗骸。”
“大人,时日长了,那些蹲守的哈烈人也没管,小的就用袋子收敛了遗骸,跑出老远去烧了。”
赵春闭上眼睛问道:“你们是怎么进的城”
苗喜说道:“今日有车队进城,那些卸货的去抢生意,小的二人就混了进来。”
赵春的两腮不时坟起落下,他深深的叹息道:“那遗骸会被发现失踪,罢了,早些打探清楚仆固和乌恩使者的来意,咱们马上回去。”
苗喜俯首道:“大人,小的知道今日冲动了,若有事情,小的愿意”
“起来”
赵春不想听到这等丧气的话,他在地上铺了一块布,然后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骨头倒出来,用一根木头捣着。
“王石兄弟,别怪罪咱们,不把骨头捣碎,到时候不好带,还容易被那些哈烈人发现”
三人一起轮流捣碎骨头,然后赵春用几层布把骨灰包起来。
随后吃饭。
大家都忘了洗手,沉默的吃着干饼子。
这里是异国他乡,东厂的人并没有多少经验,所以一切都需要他们自行揣摩。
而揣摩失败的代价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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