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当然没有庄嘉兰想象得那么严重。不过是吃了几拳,掉了几滴鼻血,怎么可能会真的死人?不,若是怀中的生命也算上的话,这里确实已经站着一个杀人凶手了。
但是很显然的,对方并不这么想。
“你这个……”庄嘉兰的丈夫是个正经的官宦子弟,若不是当年庄府老爷子做到足够高的位置,他们也不可能同意这一门婚事。但是谁能想到会改朝换代得如此之快呢?
她的亲哥确实有个不错的位置,但是也仅限于不错罢了。是以庄嘉兰在婆家并不十分受欢迎。虽然这一切都是可以预想的,但是庄伯庸没有想到会如此的恶劣。
“住嘴。谁允许你骂我妹妹的。”庄伯庸又是狠狠的一拳。
“不,大姐,别打了。”庄嘉兰苦苦哀求。
庄叔颐站在一边只觉得十分可笑。明明她才是被害者。何况庄叔颐并不觉得大姐会彻底失去理智。直到她发现一切都失控了。
骨头一声脆响,彻底打开了这疯狂一出戏剧。庄叔颐这才发现大姐的眼睛已经红得可怕了,赶紧上前抱住大姐的腰,阻拦。“大姐,大姐!”
“放手!”庄伯庸尖锐地喊叫出来。“他该死!那是三个活生生的孩子,三个生命。他为什么,他怎么能够不……不感到后悔呢。”
最后的话音还没能落下,庄叔颐便看到那些连串的泪珠落在了她的面前。大姐她,哭了。那些她装作是轻描淡写的痛苦,如今全都被这些泪水所暴露出真实的面目来。
怎么能不感到后悔和痛苦呢?
那是她怀胎十月所孕育的小生命,是她搂在怀里放在心尖的宝贝,是她这一生都没有办法放下的责任。她的元哥儿!
可是那个姓陈的混蛋呢?他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也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她们的孩子。
“你怎么能忍心。”庄伯庸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冲淡了衣襟上的血痕。
那个男人趁机挣脱了庄伯庸的束缚,讥笑道。“谁知道那些孽种是谁的?”
而庄伯庸却没有任何地反应,她只顾着自己的眼泪,痛哭流涕。她陷入现在和过去的夹缝之中,无法摆脱自己所制造的阴影之中。
若是她当初能将那孩子一起带走,此时哪怕她已经身死,她都绝不会感到如此的后悔。这世上的母亲从来都只有一个软肋。
庄叔颐顾着大姐,完全不将那口出狂言的男人放在心上。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已经学会不那么计较口舌之争了。
“毕竟你们庄家的女人都那么地不检点。”那男人看着抱成一团的女人们,嘲讽道。
然后他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拳头所击倒。
庄家的血脉,永宁的女人从来都不甘心于命运所加诸的标签。
“你这个混球!”庄嘉兰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将他狠狠地击倒了。她已经忍了太久了。她确实不够强大,确实不够像庄家人,也不像庄叔颐和庄伯庸那样有武艺傍身,但是心底的那股血性怎么也不可能平息的。
“那是你的孩子,你是我的丈夫。你不要那些孩子就算了吧,反正是跟你姓的。你打我也没关系,没有男人不打老婆的。可是我告诉你。我的姐妹都不是你们这样庸俗的男人可以比肩的。”
“我不许你污蔑她们!”
庄叔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那个柔弱得任凭母亲给自己裹上小脚,任凭父亲将自己出嫁的兰姐姐,会为了她们奋起。
“兰姐姐?”庄叔颐惊讶极了,但是同一时间,她也发觉了被击倒的男人那丑恶的嘴脸。庄嘉兰不曾正经学过武艺,只不过是过去偷偷学过一些架势罢了。
是以那个男人并没有被彻底击倒,而是立时爬了起来,要给庄嘉兰一个好看。
庄叔颐立刻冲上去,一把将庄嘉兰挡在了后面,受了对方的一拳。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感,喉咙里传来腥甜的气味。
“榴榴!”庄嘉兰惊慌失措地想帮她,但是很显然这并非是她所能做到的。
庄叔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被煮熟的大虾。可是那男人仍没有放过她,又是一脚便要踹在庄叔颐身上。
庄伯庸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拳一掌,便将那男人打飞出去。她立刻低下头去检查庄叔颐的伤势。庄嘉兰也紧张地上前。
而这个时候,那男人的救援队却是到了。扎根在这北平不知道多少年,就算这男人是个窝囊废也多少会有几个酒肉朋友,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些权钱在,更是有不少人蜂拥上来捧着他了。
“何少,这是怎么了?还有不长眼的敢在阎王头上动土啊,这是不想活了。”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卷着袖子,也不在乎这是不是欺负弱小,谄媚地笑着,便要上前来帮忙。
“帮个屁。你以为爷打不过她们啊,几个娘们。哼!哎哟,快去给我找个医生。我的胳膊折了。刚刚摔了一跤。”
被个女人打成这样,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虽然借别人的手好好教训对方一顿是不错,但是老皇城底下生活的人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了面子。
谁敢动他的脸,他就敢动谁的命!
“那可是不得了啊。何少,这跤摔的。”众人心知肚明,但是鉴于对方身上的那些光环,默默地顺着台阶下了。
这一边打算息事宁人,事后再找回场子。但是另一边,说实话,便是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了。
沉浸于愤怒和悲伤之中的庄伯庸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还牵连了自家的宝贝小妹。若是真要打起来,这点人确实不够她一个人打的。但是她不能确保这不会再次令自家妹妹们受到别的伤害。
庄嘉兰本就不是什么好斗的人。刚刚能够一拳击中自家男人,也是凭着多年来的怨气,和一时之勇罢了。真打起来,她连自保也做不到,怎么可能想着继续挑衅对方呢。
至于庄叔颐。这大抵便算是最悲催的受伤了。当初持枪的、带刀的,日本人、武者,多对一都没能伤到她分毫。今天居然被这样一个废柴打中,实在是叫她不甘心。
那一拳确实给了她一个新奇的教训。就算是一只蚂蚁,再特定的条件下也是能咬伤大象的。平日里,那样一个软脚虾,别说是庄伯庸,就是庄叔颐自己也敢正面杠。
但也仅此而已。
这一天的事情发生得够多了。庄叔颐不想再多出事端。
不过,谁也没想到扬波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榴榴,你怎么了?”青年平静的声音,却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那简直像是寒冬腊月的冰窟,冻得人牙齿也要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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