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的宇文明坐在书案前沉思,那个不识好歹的千金公主,已经“暴病而亡”,为其勾结突厥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但他却不会激动。
宇文明当然不是对千金公主之死后悔,对方是罪有应得,他早该斩草除根,却因为一念之仁,留对方一命。
结果却养了一条狼,成日里算计自己。
想到这里,宇文明叹了口气,因为他似乎不光养了一条狼,还养了一头虎在身边,对自己虎视眈眈。
狼危险,虎更加危险。
吏员来报,说司士宇文化及已经入府等待召见,宇文明梳洗完毕后,在书房接见对方,说一些不足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宇文明想见一下波斯胡姬阿涅斯,但宇文化及的回答让他有些惊讶,随即确认:“那个波斯胡姬死了?”
“回丞相,是的,那胡姬熬不住刑罚,昨日便断气了。”
宇文明看了看宇文化及,欲言又止。
他不是傻瓜,牢狱里的龌龊事情可是多有耳闻,牢狱里的女囚,但凡有些姿色,都逃不了被人蹂躏的命运。
那个波斯胡姬据说长得不错,虽然毁了半边脸,但另一半似乎还是颇为惊艳的,如今若真是死了,未必是“熬不住刑罚”而死,恐怕是被人蹂躏致死。
活该。
宇文明如是想,阿涅斯是千金公主的帮凶,所以他认为此人死有余辜,只是如今人死了,那件事就无法查证。
想着想着,宇文明开口问:“宇文司士。”
“下官在。”
“依你之见,千金公主是否有同谋深藏不露?”
“呃....下官依旧觉得,豳王有嫌疑。”
“是么?”
宇文明对宇文化及的回答有些失望,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在外等候。
他独坐房中,回想着昨日宇文化及交上来的罪证。
这罪证是一份口供,是宇文化及拷问波斯胡姬阿涅斯所得,阿涅斯不仅供述了她是如何为千金公主跑腿,私下勾结突厥使者并与其做了约定,还供述了一个惊天的事情,那就是豳王亦参与其中。
阿涅斯供述,千金公主不知何故,认定杞王是杀害先帝的幕后主使,于是想着报仇,勾结突厥只是其一,勾结豳王是其二。
待得突厥攻入关中,豳王宇文温便会调动自己在城内的人手,协助千金公主做内应,引突厥入城。
突厥入城,必然烧杀抢掠,最后满载而归,然后豳王便会率军以勤王的名义入关中,“收拾残局”。
届时,杞王父子已经身亡,就只有他宇文温,能“当仁不让“”的出来主持大局了。
宇文明看到这口供时,真的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想明白,其中有些蹊跷,这内容很可能是和宇文温有过节的宇文化及添油加醋。
所以,他想听听阿涅斯亲口说。
但宇文化及说阿涅斯死了,宇文明觉得要么阿涅斯是被蹂躏而死,要么是被宇文化及杀人灭口。
方才他再次试探,果然宇文化及不忘往豳王那边泼脏水,这就让宇文明觉得颇为失望:宇文化及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对付宇文温。
不过,这也是宇文明用宇文化及的原因:谁都有可能被宇文温收买,但宇文化及却不会。
宇文温很有钱,可以在暗地里收买人心,宇文明一直提防这点,所以需要有一只忠心的狗,时刻防着宇文温。
宇文化及虽然人品不行,但能当好一条看门狗,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至于对方所说是真是假,已经没有必要追查,宇文明觉得千金公主这条狼的危害,远不如弟弟这头虎的危害大,即便豳王没有参与此事,他也得小心提防。
时候不早,宇文明准备入宫处理政务,出书房后见着宇文化及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站着,不由得奇怪:“宇文司士,何故滞留?”
宇文化及闻言有些无奈,赶紧回答:“丞相未让下官离去,下官自然要等候差遣。”
“啊,是寡人忘记了。”宇文明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停下:“你,随车驾入宫,听候吩咐。”
“呃..回丞相,下官不知今日要入宫,穿的是便服。”
宇文化及说到这里,忽然回过神来:这是丞相临时起意要用他,再扯什么官服,机会就没了。
“啊,下官立刻让家里把官服送来!”
。。。。。。
街道上,大队骑兵正在为一辆马车开路,而马车之后,是作为后卫的另一队骑兵,这支数百骑的队伍行走在大街上,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这是丞相的车队,每次出行为了保证丞相安全,行走路线时常变换,加上前后护卫的数百骑兵,丞相的车队有严密的保护,在长安城里,绝不可能有人能威胁他的安全。
马车缓缓行驶,端坐车厢内的宇文明想着事情,那日腊祭,王妃李氏回来后,向他说了一件事,这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腊祭,外命妇依例入宫庆贺、赴宴,而筵席上,豳王妃不胜酒力,被宫女搀着到侧殿休息。
当时也在场的李氏,随后便亲自去探望尉迟氏,发现千金公主的侍女、波斯胡姬阿涅斯在场,殿内当时除了尉迟氏,就只有阿涅斯一人。
阿涅斯经常到豳王府做客,和尉迟氏很熟,这一点李氏是知道的,所以当时没什么疑问,不过后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和宇文明说了。
宇文明听了来龙去脉,也觉得似乎不对劲。
想来想去,宇文明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阿涅斯实际上是男人,是千金公主避人耳目收在身边的男宠。
所以两人才形影不离,而当年宇文乾铿没有收这胡姬为妃,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此次阿涅斯这么热情的照顾尉迟氏.....
想到这里,宇文明为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随后觉得好笑,阿涅斯是被宫女验过身的,是女人无疑。
皇宫的宫女、宦官,已经被他换了几次,所以皇宫在他的牢牢掌握之下,绝不可能有人能够乔装打扮混入宫里,也不可能有人再挖地道入宫。
无论是谁,想在宫里搞什么阴谋诡计,必定会因为各种掣肘,无法实现。
豳王妃尉迟氏,当年差点被天元皇帝灌醉、非礼,所以宇文明知道这已经成了弟弟宇文温的心病,他自然要防止类似事件发生,所以腊祭时再三吩咐李氏,要多照应着尉迟氏一些。
如今尉迟氏启程前往广陵,宇文明松了口气,他知道尉迟氏若是在长安有什么三长两短,弟弟必然是要发疯的,而对方一旦发起疯来,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
虽然,日后兄弟俩的关系可能会突变,但现在至少风平浪静,宇文明此时,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在长安,宇文温在广陵,相距两千里,如此距离,足以缓和双方关系,那么,待得他受禅称帝之后,君臣名分定下,自己慢慢削其羽翼,隐患就渐渐消除了。
具体的办法,宇文明已经想好了,他完全可以将宇文温这头猛虎的牙齿、利爪拔掉,到时候,没有兵权的宇文温,就只能乖乖入京,做一个地位尊贵却无实权的藩王。
想着想着,宇文明的思绪转到别处,眼见着元日在即,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他在琢磨,是不是要受禅称帝,来年正好换个年号。
那....要取什么年号呢?
马车速度放缓,动静不小,打断了宇文明的思绪,前方似乎出了状况,他却很淡定,因为自己乘坐的马车很坚固,不仅防刺客,还防轰天雷。
当然,若是轰天雷直接在车底爆炸那另当别论。
马车继续前进,一切如故,宇文明干咳了数声,便有随从在车外低声请示:“大王。”
“前方方才有何事?”
“回大王,有逃奴慌不择路逃到街上,以至惊了前卫。”
“逃奴?”
“大王请放心,逃奴已束手就擒,马上就....”
话音刚落,街道上忽然刮起风来,飞沙走石,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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