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戏园子门票,作价十两银子。
这要换旁的时候,有人敢开这个口,不是被人当成疯子,也得让人当面啐一口,骂声没见钱的财迷。
甚至万一碰上个脾气暴点的,搞不好对方还得同你友好“切磋”一番,告诉你一下什么叫做遵守市场行情。
但如今见云庆班请来了郭同、颜谦,情况就显然不同了,京城名气最大的两个艺人同台,这可是难得的景象,也许一辈子就那么一两次。
这并不是夸张。
要知道,到了梅方、郭同这个级别的艺人,都有点讲究“王不见王”这个潜规则,甚至甭说他们俩了,在京城凡是有点名气的角儿,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另一位和自己名气相差不远的艺人同台。
原因很简单,一场演出或者堂会,总会有人开场,有人压轴,有人演主角,有人配戏,如果是两位无论是名气和人气都差不多,地位又相同的角儿一同参演。
这期间二人的主次关系又是怎么分,你让其中一位压轴,另一位他能服?
就算这二人气量大不计较此事,但耐不住外面还有一群看热闹的戏迷呢,这群闲的没事就喜欢瞎掰扯的主们,嘴上的功夫一个顶一个毒辣。
他们坐在园子里就着谁压轴、谁主角的话题这么一讨论。里面这两人要是还能待得住,就算是这二位是真正的艺术家。
戏比天大的那种………
…………
所以,在正常情况下,像梅方、郭同这类的京城顶尖大角,是很少凑在一起的,否则难免让戏迷观众们拿出来比较一番,分个高低。
平时大家关系都不错,要是为了这个结了怨,实在犯不着。
所以,在这个背景下,大家都互相默契各干各的,私下里可能交流频繁,但业务上很少合作。
此番也是郭同为了自己相声新园子,能在京城快速打响名号,才参加了云庆班的封箱,而梅方那边则是想在新帝登基元年,将封箱的场面弄的大些,继续巩固云庆班在京城为梨园之首的荣誉。
双方一拍即合,才有了这次震惊京城曲艺梨园界的合作………
…………
在这种背景的前提下,十两银子虽然有点小贵,但也不是太黑心。
加上华丽少年也不是差钱的人,直接让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大汉:“你有多少?我全包了。”
“哈哈。”
大汉笑了笑,经过小厮手里的银票,瞄了几眼,又伸手送还到少年面前:“小哥,实话告诉你,今天我能卖你这张票,也就是我看你对我眼缘,再加上你请我这杯茶的份上,否则,十两一张,我不得亏死。”
少年眉头一皱,以为大汉这是待价而沽,又让小厮掏出两张百两银票,轻声道:“三百两,你有多少我全包了。”
二百两明晃晃的银票摆在自己面前,大汉也没刚才这么淡定了,他有些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恍惚了片刻,方才露出一脸苦笑,开口向少年解释。
其中,可能方才被少年的“豪气”所震慑,大汉言语中多了些顾及,对少年的称谓也从小哥变成了您。
…………
“得,我是碰上贵人了,不过,也不是我跟您拿乔,实际上这封箱门票我一共就有十张,也是我托了大关系,才从云庆班内部搞到的票。
今儿我也给你透个实底,这十张票,我自己留一张,还有两张得拿去送人情,剩下七张才是准备卖的,原本今天低价卖你这一张,是专门换钱来吃饭的,剩下的六张,我准备找那些不差钱的财主去。”
说到这,大汉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市侩,晃了晃手里的门票:“想必您也知道,这些财主个个腰缠万贯,根本不拿钱当回事,只要这货别的地方没有,那算是抄着了,一二百两银子随便开口,人家价都不带还一下的。”
“所以……”
大汉对着少年露出歉意的笑容:“眼下外面还有散货,价格也不是多贵,所以咱也不多要,卖您一张票,您赏我十两银子吃饭,咱日后也记得您的好。
但那剩下这些票……恐怕是给不了您,我准备在压一压,等到二十七、二十八封箱将近的时候,再高价卖给那些急着买票的财主们。”
少年闻言一愣,他这个年纪,虽然出生富贵,但到底经历的还少,对这些“技巧性”的东西还不甚了解,此番听得大汉的高见,愣是听得恍惚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呐呐问道。
“你不怕这些票砸手里。”
“不怕。”
大汉摇了摇头,很是诚实的回道:“左右这些门票也没用多大的本钱,只是搭了不少人情进去,若是卖不出去,我便也将这些票变成人情舍出去,怎么说,也赔不了本。”
“………”
少年今日真是被大汉好好上了一堂社会实践课,他低着头沉吟良久,方才舒了口气,将桌子上的三百两银票中的两张递给大汉。
“给我两张吧,算是给你保了本。”
大汉看着两张银票,并没有拒绝,只是略一犹豫,便利落的将两张门票的拱手相奉,而后就起身少年告辞离开,待其走了几步后,大汉又转回身来,郑重道。
“您是个讲究人,咱喜欢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如不嫌弃,您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打发人去东城棉花胡同寻谢二即可。”
说罢,大汉…谢二又向少年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
大汉走后,少年拿着手里的两张门票看了一会,旁边的小厮忍不住道:“殿下,您怎么………”
小厮话没说完,少年的训斥已到耳边:“说了多少遍,在外面要叫我少爷。”
“是,少爷。”
小厮老实应了一声,不敢再开口,他不说话,那少年倒是低着头冥思苦想。
“两张票,找谁一起去呢,老二,他好像不喜欢看这个;老三,算了,不想搭理他;老四,恐怕他不敢和我一起出宫。
啧,要不去叫马乐表弟?只是他好像被姑父禁足了,不知道出不出的来………”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