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宫美树的母亲葬在公寓楼几公里外的一处墓园中,绿树成荫,清雅宜人,像是一座小公园一样。
此时阳光正烈,吉原直人撑着伞,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而桃宫美树扶着他的臂弯跟在他身旁。
东瀛扫墓的时间一般都集中有每年春分和秋分这两天。这两天昼和夜相等,被称为“中日”,按东瀛传统的看法,这两天去扫墓可以把思念直接传达给处在彼岸的亲人。
今天虽然不是秋分,但吉原直人娶了人家的女儿肯定要向人家说一声,至少也要行个礼。
桃宫美树母亲的坟墓小小的,应该是美树父亲安葬的,墓碑上刻着“爱妻平子”的字样,吉原直人细看了看墓碑上的时间,心中默算了一下,心中有些同病相怜——桃宫美树九岁时母亲就过世了,和他差不多。
九岁正是儿童刚蒙生主观意识观察世界的时间,大概这时间母亲去世造成了桃宫美树现在的性格——有些软弱怯懦。
桃宫秀枝倒好一些,可能是桃宫美树在后来给她充当了母亲的角色,没让她丢失多少安全感。..
吉原直人对这些感触是比较深的,他母亲早早过世的那一段时间,父亲心情低沉很多时候顾不上管他,而他对外界的反应也是相当敏感,总是觉得矮了别人一头,不过大概他是男性的原因吧,他倒没有软弱起来,相反更加野蛮好斗了,打架倒是一把好手。
桃宫美树看着吉原直人在发愣,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奇怪道:“吉原君?啊,不……老公,怎么了?”
已经结婚了,她也改了口换上了夫妻间的称呼,等生了孩子吉原直人就会升级成“孩子他爸”。
吉原直人回过神来,冲着她笑了笑,又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轻声道:“你很像你妈妈啊,美树。”
桃宫美树五官脸型都像是去世的妈妈,桃宫秀枝可能继承了父母双方各一半吧。
桃宫美树抿嘴一笑,不过片刻后神情也黯然起来,望着墓碑说道:“我可没有妈妈温柔……”
吉原直人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将伞收了起来,弯腰将白菊放到了墓前的贡台上,而桃宫美树也从小袋子里拿出了香烛点上,还有摆上了水果。
两个人站在墓前一起闭目哀思,吉原直人首先禀报了娶了美树的事,其次表示请丈母娘放心,他一定把她女儿照顾好,别的不敢说,保证她女儿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掉进下水道了。
桃宫美树也同样低头默念着什么,而偶尔墓园里有人路过也只是淡淡看一眼——新婚夫妇来探视亲人这很常见,虽然穿得这么整齐礼服的不太多。
祭拜结束,吉原直人微笑着问道:“说了些什么,美树?”
美树脸一红,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和妈妈说我现在很幸福,请她不要担心。”说着她就要向着墓园一角走去,吉原直人拉住她,自己跑去找了水桶提了水,然后桃宫美树拿出了布子开始擦洗墓碑,而吉原直人围着墓开始除草。
将墓碑洗了一遍,草也除了,桃宫美树又低头合什和妈妈说了几句话,然后将水果装回了袋子里,等吉原直人归还了水桶后便挽着他离开。
东瀛人的生死观奇特,扫墓不是件多伤心的事,桃宫美树很快就重新振作了精神,慢慢倚到了吉原直人身上,轻声说道:“要是能和爸爸也说一声就好了。”
“侦探那边有消息吗?”吉原直人轻声问道。
“没有呢,也不知道爸爸现在好不好……”桃宫美树轻摇着头回答道。她老爹离家出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桃宫美树有了点钱后也请了人去寻找,但到现在也没找到。
香子那边吉原直人也要求过帮忙,但同样没发现,估计人在不在东京都不好说。
他也只能安慰道:“没事,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桃宫美树更加用力免住了他,用力点头:“是,老公!”
说着话,他们原路返回已经到了车边,吉原直人打开后备箱让桃宫美树把东西放回去,而桃宫美树不想在新婚当日让气氛过去沉闷,柔柔笑着换了话题,看着后备箱里的大大小小盒子说道:“有好多礼物啊!”
吉原直人也笑着翻了翻,笑道:“刚才弥生说一定要看她的礼物,现在看看吧?”
桃宫美树迟疑了一下,苦恼道:“我怕弥生酱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吉原直人很无所谓的一笑:“她一个孩子能送什么,我觉得八成是个玩偶。”他说着扒拉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包装精英的盒子,上面贴着一张纸上书“叔叔和美树姐新婚快乐,永远喜欢你们的弥生”。
吉原直人轻笑道:“是这个了。”他摇了摇,没动静,顺手递给了美树,继续翻捡着,“我看看星野那小毛驴送了咱们什么。”
他翻了一会儿硬是没翻到,不死心一个一个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忍不住气道:“这家伙竟然什么也没给?!”
他倒不是贪图一点东西,而他这是结婚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礼那个抠熊连点纪念品都没给?
桃宫美树在旁边抿嘴笑道:“老公,菜酱已经帮了大忙了。”吉原直人想想也是,婚礼都是星野菜菜给他操办的,不过他还是笑道:“等咱们回来的时候给她买的礼物先不给她,让她闹一场再拿出来。”
报复她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恶心恶心她。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说了声“好”,然后跟着吉原直人上了车,两个人往机场方向去了,那里私人飞机已经准备起飞,就等着新郎新娘登机了——连两个人的行李也都早早运上去了,星野菜菜一向靠谱。
桃宫美树坐在吉原直人身边看着手里小月弥生送的礼物,偷眼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发现他没注意,便轻轻打开了盒子一条缝,瞄了一眼发现是个小玻璃瓶子,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好怕打开冒出一套情趣内y、豹纹胖之类的,吉原直人觉得小月弥生是个小孩子,她可不敢那么看。
她有些好奇的拿出了那个镶在海绵上的小玻璃瓶,对着光线照了照只觉得金金黄黄十分好看,但却没有标签,忍不住拔开瓶塞轻嗅了嗅,竟然没味道,奇怪道:“这是什么?”
她以为是香水,还心中满意呢,结果好像不是——谁家的香水没有味啊!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也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脸色顿时黑了下去。桃宫美树在旁小声问道:“老公,这是什么?”
“主要成份是龙涎油,应该一种春~药!”
这东西也有个外号叫“印度神油”,但根本不是印度产的,据说是在捕鲸业发达时期西欧的产物——主要成份是龙涎香的提纯油化物,而龙涎香是抹香鲸的消化系统的肠梗阻所产生的,又名灰琥珀,具有很高的医疗价值,但多数用在了助兴上。
比如正经的烛光晚餐中所用的蜡烛中就要加入龙涎香,通过燃烧时产生的香味催发**,然后男人顺利拿下女人。
本来十分阴毒的招数传了几百年,竟然成了浪漫的代名词之一。
桃宫美树脸都要碎了,结结巴巴道:“春……那个……弥生酱怎么买到的?”
吉原直人黑着一张脸:“我也想知道!”
谁结婚礼物是这种东西?
不说送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怀疑他不行吗?
就是小月弥生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买这东西,打她一顿屁股不过份吧?
桃宫美树小心翼翼拿回了小玻璃瓶,像是握着一枚手雷,飞快塞回到了盒子里,脸上通红一片。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这是正经货,不是路边上那种假冒的,应该很贵,回头你问问她花了多少钱,把钱给她补起来。”
桃宫美树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那里,轻轻点了点头。
吉原直人瞥了她一眼,看她神情很尴尬,忍不住又笑了,轻声道:“涂在唇上、脸颊上和脖颈上。”
桃宫美树讶然抬头:“什么?”
吉原直人目视前方,嘴角带笑地说道:“使用方法。”
“啊咧?!”桃宫美树拿不住盒子了,但又不知道往哪里塞,羞怯道:“我……我不用。”
吉原直人嘿嘿笑道:“本来就不是给你用的……是给我用的。”
他想明白了,小月弥生应该是想让她美树姐福,还没到怀疑他能力不佳的地步上。虽然小月弥生该打屁股,但这女儿也算是贴心,神助攻老爹,算95分吧!
桃宫美树开启了鸵鸟模式,拒绝再讨论这个问题。她低着头害羞了一会儿,偷偷将这礼物藏进了包里,赶紧换了话题:“老公,家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吉原直人笑道:“没了,这次回去就是扫扫墓。”
“是这样啊!”桃宫美树迟疑了一下,小心问道:“叔……爸爸妈妈去世多久了?”
“我母亲去世二十年了,父亲去世也有八年了。”吉原直人有些淡淡的伤感,不过也没办法,他尽了最大努力了,但生死这种事他说了也不算,“我现在光棍一条,你不用担心到了那边会受为难。”
他以为美树是在担心新媳妇会受刁难,但他家里根本没人了。
桃宫美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以后不是了,老公!”
吉原直人也单手回握她,笑道:“是,以后不是了。”
他们一路到了机场,星野菜菜安排好的人——sp投资大办公室里的员工迎了上来,帮着他们搬运礼物,引着他们从特殊通道前往登机坪。
吉原直人带着桃宫美树顺利过签,有些感叹——他现在在东瀛竟然也莫名其妙混成特权阶层了。
九个月前吧,他急得火烧火燎,一路连滚带爬,连飞机票都没买到正常的,坐了特价机,先去了北海道又折回来才到了东京,表面沉稳内心吐血,生怕慢了一步上杉香全家就给人宰了。
结果九个月后的今天,他带着老婆坐豪华私人飞机回国,这算不算好心有好报?
若是当初他对上杉香发来的求救信置之不理,那说不定这会儿还窝在家里吃外卖呢!怎么可能有女儿和老婆?
他有些想星野菜菜了,虽然和她在一起总是想拿袜子塞住她的嘴,但这一会儿听不到她的声音却觉得挺想念的。他随手掏出了手机准备给星野菜菜打个电话,但拔是拔通了,那头却是香子接得电话:“哇,吉原桑,你有什么事?”
“让星野接电话,我有话想和她说。”吉原直人打算再问一声星野菜菜那小混蛋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华夏一趟,如果还是不肯,那他也要再叮嘱她两声。
这要长时间出远门,说真的,他有些放心不下家里那两个孩子——虽然他知道她们的安全不是问题,那群拱卫在星野菜菜身边的生化人一个至少能打十个,而且在香子的辅助下可谓是协调同步,完全无懈可击。
但……
他是就很不放心,总觉得不该把星野菜菜放在家里,应该拿出“父亲”的威严,强行将她拧着一路跟着,哪怕她不高兴发一路小脾气也可以。
香子萌萌地说道:“呀,要找菜菜亲啊,吉原桑……菜菜亲早料到你会打电话来了,已经吩咐过了,你的电话她一概不接,要你好好度蜜月。”
“通个电话能妨碍什么?”
“菜菜亲就是这么吩咐我的,我也没办法呀,吉原桑!我是必须听菜菜亲话的,如果你很闷想打聊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陪你哦!我搜集资料很方便,还可以充当你们的导游,给你们一路介绍风景讲解古迹!吉原桑你要是带上耳机,完全可以冒充都是自己记下来的哦,可以在妻子面前出出风头,怎么……”
吉原直人直接挂了电话,他闲得蛋疼和这个人工智障聊天啊!
桃宫美树在登机梯下面叫他:“老……老公,该上去了。”她守着外人,老公两个字又叫不溜了。
吉原直人快步走了过去,望着银光闪闪的私人飞机却有些犹豫了——他觉得哪里不太对,似乎不该上飞机。
多年来数次险死还生让他直觉敏锐,他低头站在那里仔细分辨着心里的感觉。
飞机上有危险?不是!
有人准备暗算自己?不像!
那是哪里不对?
桃宫美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奇怪道:“老公,怎么了?”她性子腼腆,喜欢为别人着想,看着机舱前恭迎的机长、空乘员们只觉得让他们久等不太好,想赶紧上去别让那些人站在那儿了。
吉原直人一笑:“没什么!”他护着桃宫美树开始登机,心里觉得可能是错觉——左想右想都想不到哪里可能出事。
很快,这架私人飞机昂首冲向了天空,一路向西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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