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镇拉着许期去取车,没走到门口就忍不住吐槽:“我说她就是个骗子,看她被我骂一顿反而老实了,你们就是什么都敢试试,反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罗春华伸手将装过点心的盘子挪到面前翻动着仔细看了一遍,接着盘子便在她手中崩碎成烟尘状,最后粉尘在她手中慢慢凝聚出一块刚刚吃过的糕点。
抟土造人做不到,但是以物造物之法却是熟练的很了。
罗春华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推着糕点一点一点变回盘子,心里却想着常镇无意间带给她关于真实与梦境的警醒:
如今的生活真有点像是在梦里,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己是做梦,毕竟从死亡到化灵,再到如今在此方小世界一人独大的整个过程,完全是在清醒中无缝连接。
化灵之后她就已经不需要睡觉了,早已经无梦可做,所以她也想不起做梦的事。
但是,她却没想过她完全有可能会被困在幻境当中“做梦”,而这种风险是完全可能存在的。
甚至现在就是困囿于幻境编织的梦境中。
或者大迷障,或者小迷障,无论如何,都是风险。
“大概是,对环境没有安全感,虽然没有证据,却总是害怕她会来伤害我”
罗春华自言自语,言语间含糊而过的名字在她心中越发清晰,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带给她的恐惧,逐步转化成“咚咚”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强自按捺下恐惧带来的烦躁,罗春华开始从头捋顺因果,声音沉静地、带着对自己努力的安慰之力:
“常镇和许期陷入迷障而完全不自知,那么我也是非常有可能陷入更缜密的迷障中的,即便不是现在,以后也有这样的风险。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风险呢,因为幻境可以控制我去经历特定的事情,促使我产生某些想法,而我,如今是精神体,思想于我,便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而且危险不止于此。
如同二十个徒弟陷入的小小迷障一般,体与魂的感官都可以受到操控那被操控的人是否生活于现实中,其实意义也不大啊
我如今是否正在被操控呢?
如今事态的发展,相信我还没有被大幻境操控的价值,所以,我是否陷入了某些小迷障当中呢?”
当前的危险只有是否正在被某些“事实”所蒙蔽,带着我走向施障之人所想要的方向,未来可能面对的风险,就说不准了,什么都有可能。
而且自己即使不是正在被迷障操控,也可能正在被监控或是其他什么,毕竟有太多太多的内容,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想到监控这里,罗春华忽然一身白毛汗。
“在此特别鸣谢师父衡官宽容大度见多识广大将之风,”罗春华马上祷告一般碎碎念,“偶弥陀佛,童言无忌,莫怪莫怪”
为什么想到可能会惹师父生气的时候,会像哄小孩一样的方式去哄师父呢?
罗春华愣了一下,继而失笑:如果师父真的对自己施加了什么迷障,那现在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这么多怀疑呢?
以衡官行事方式来看,完全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好在见多识广,所以即便惹了麻烦,不撞到她手里也会懒的计较,相比来说,她对这几个眼皮子底下的徒弟真的是很宽容善良了。
所以
罗春华眼神放空半晌。
所以,趁衡官看不见自己的时候默默成长,在她翻脸无情的时候,有一战自保之力?
“可是如果没有衡官,我不就直接死在金童手里了么”
没等她想清楚许期已经回来了,身边没有常镇。
“师父,车子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罗春华对着他努力表现善意的脸回以微笑:“好啊。”
往事已矣,来者可追,这样潜在的危险必须有所防范,既然不想陷入别人设的迷障,自然是要将迷惑人的本事练到极致,在没有遇到危险之前,不断努力变得强悍。
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被师父撕了,认命而已,反正原本命也不好,师父已经在生命之外给自己一次很美丽的经历了。
“师父很开心吗?”许期问。
“是啊,突然寻到生活目标觉得很开心。”罗春华笑答,愉悦的情绪十分真实,“叫我元君就可以了,我现在的名字叫夏元君。”
罗春华看着许期笑得极其开心,许期被这平易近人的笑容晃得心慌,他心里也被常镇误打误撞的几句话说得心动,心里突然就想到也许常镇就如老话讲的“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呢,他们这些人,不怕丢钱,就怕丢人,何况封建迷信的事
如果真是被骗了,那真的是,一辈子都得背着这污点翻不了身了。
‘涂司廷是真的没有找到她吗?’许期眉心一皱,‘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常镇找到她了,难道不是故意的?’
走在前面的罗春华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大步推门而出。
正午炽烈的阳光铺头盖脸倾洒下来,这样温暖的感觉瞬间驱散了她一身的阴霾。
常镇坐在驾驶位对着她打手势让她上车,罗春华空手摸出一副墨镜戴上,理都没理他们两人,顺着街角一路走下去了。
跟衡官一起久了,似乎喜怒无常的毛病也传染了许多呢。
心诚则灵什么的,其实不仅仅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情,而是那些一腔诚意于我的徒众,本座自然会偏爱他们一些。
不信我,自然就算了。
常镇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远,许期落后两步出门来闷头上车。
“她怎么走了?”常镇收回视线问许期。
“谁走了?”许期一脸纳闷。
“额”常镇被回问的一愣,理所当然想回答,却好像一瞬间忘了要说什么内容,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你一天天的,忘记的事情多了,不差这一件。”许期在后排座闭目养神。
“说的也是,”这么一会儿刚刚怪异的感觉也消散了,常镇呵呵地笑,扭身向后探身问他:“接下来去哪玩?”
“那也不去,累了,回去休息。”许期没有睁眼,脑子里只有疲倦。
“哦,”常镇抽回身,看到空空的副驾驶,奇怪道:“你今天怎么坐后座,真拿我当司机使了啊?”
“嗯”许期安静了一会,疑惑地张开眼,“我觉得我好像也忘了什么事了。”
“忘了什么了,忘记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坐到后排去了?”常镇轻声嗤笑,“你犯糊涂的时候可真难得啊!”
“咱们今天出来干什么来了?”许期静静看着刚刚走出的店门,“为什么来这你还记得吗?”
常镇静默。
“这里是上次跟春华元君本人见面后特意找的茶餐厅,”许期感觉盘踞脑海的迷雾破开一隙,联系前因后果,声音极轻地娓娓道来:“这里是特意为了方便跟她见面而找的地点,是离上次吃饭的饭店最近最好的、适合少数人见面闲聊的场所。现在我们就刚刚从里面出来,却忘了所为何来?”
“唉~学艺不精果然容易出丑啊~”
一道轻细的女声突然在后车厢空白处响起,随即一个人影也逐渐浮现出来。
她本来都一溜烟儿窜到街拐角了,结果发现临走的小手段被破开了。
罗春华摘下装哔的墨镜,重新把墨镜变回手机拿在手里,颇有几分灰溜溜的味道。
“说说第一次破解迷障的感想吧,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儿的呢?”
罗春华小心隐藏心里的期待,如同检查作业的老师一般模样。
“哦,”看着突然出现在后排的人,迷惑如同泡沫破裂“啵”的一声轻响,今日所历情景都在迷雾后显出真实容貌来,许期呵呵一笑,“师父,不如咱们找地方边吃边聊?”
“真是让人操心,不过看你也是个可造之才,确实值得我费心思。”罗春华最后的表情停留在和蔼可亲的笑容上。
“师父您这么说,徒儿真是受宠若惊了。”许期的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
常镇从罗春华突然出现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但却不是如许期一样破开了迷惑,只能在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中彻底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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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官在一日之内频繁被罗春华惦记并不是毫无所感,特别是这个徒弟也在她的关注列表当中。
衡官翘翘嘴角,这个小孩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沉不住气,还有点意气用事。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竟然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刻关注着她的蒋帆瞬间捕捉到她一闪即逝的情绪,笑问道。
此时他们所在的世界里正月黑风高,白日里虽然也能长时间相处,但是回到空间衡官依然进了自己宫殿也不放他进去,所以他干脆不让衡官回空间,拐她出来并排躺在屋顶晒月亮。
“我笑别人约会都是月华如水,你我都是灵君,却对着这小小月牙努力欣赏,我受这气氛感染都想拎刀抢劫去了。”
“嗯打劫这种事你可以一劫一个准儿,不稀奇,不如玩点你遇不到的。”
“活得久了,哪有什么事遇不到的?”衡官忽然语带惆怅。
“被成功打劫。”蒋帆盯着她眼神放光。
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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