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眼睛一斜指着晁伦说道:“你这老东西说话向来都是滴水不漏,找不到一点错。我的孩子们要么是冲着皇位而来,要么都是惧怕天子,没有几个真的把我当做父亲,你都在身边三十多年了,想问你一句真话都闻不到。”
皇帝说完袖子一甩转身就朝软塌走去,晁伦在身后听的身上冷汗嗖嗖只冒,但是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说道:“可是老奴句句说的都是真话啊!奴才只是侍奉皇上起居的,心里最关心的当然只有皇上的身体了,所以老奴看的真切,皇上的身体是真的好了!有些话老奴说不得,就像有些话身为公主和权衡之间求生的弈王殿下也是说不得!”
皇帝抿嘴不语,只是望着晁伦,威严维持不过须臾,转而笑着说道:“老东西说话都成精了!一个是公主,一个是游散惯了的皇子,有些话自然是说不得!但是他们两人的用意朕就当是真的想要为朕宽心了吧!”
“这不就对了嘛!”晁伦抚掌一笑,指着皇帝头上的膏药说道:“皇上这病都好了,这膏药要不也取了吧!”
皇帝点点头,晁伦命小侍取了温水来,绞了帕子一点一点浸湿膏药,待到膏药都被化去才小心的取了下来,太阳穴两边留了一个黑印,估计的一两天才会褪去。
皇帝躺了好几天,看着窗外春光正好,时有鸟雀经过,忽然来了兴致想要出去走一走,晁伦连忙拿来一套常服衫璞头,慢慢的为皇帝梳理着因为连睡了几日而有些蓬乱的头发。
皇帝用的镜子是半人高的大铜镜,两边缠绕着腾云龙纹,明晃晃的天光之下,铜镜中皇帝脸上的皱纹一条条似是能数出来。
皇帝伸手抚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皱纹,若有所思,半晌才不着边际的说道:“儿可惜了!”
晁伦手一抖,不动声色的说道:“皇上是说……”
皇帝斜眼瞪了一下晁伦故作怒意说道:“我说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晁伦尴尬一笑继续打着哈哈:“老奴这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记不住了!皇上您具体是指什么啊?”
幽幽的叹息传来,皇帝话语缥缈,两眼之中不觉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泪来:“儿德厚仁善,行事慎密却又不显山露水。这些年他沉迷风月别人不懂,难道朕这个做个父亲难道还会不知道。如果他有心帝位,不管是太子还是弈王恐怕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是七皇子他不会!”看到皇帝双眉紧皱,一脸的忧色,晁伦再也装不下去了,梳头的动作放慢了很多,就连语气也沉了几分,“帝位之争已经很残酷,殿下他本就仁厚,他不想让已经纷乱的皇室在添风云给皇上增加烦恼!”
“这亲儿子居然还不如这收养的儿子……”
晁伦吓的脸色发白,嘴都张大了,但是却把那口气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转眼看其他的那些侍依旧是杵在那,连忙遣了出去。
回来白着一张脸连连说着:“皇上呀,你咋忽然说了这句话,吓死奴才了!”
皇帝不以为然眯了眯眼:“放心吧!那些宫娥侍你若是不唤他们他们都是死的,何况朕的声音又小他们听不到的。这憋在心里太久了,有时候想说一说!可是放眼这宫里,也就你还能陪朕说一说了!”
“皇上您是又想念鄂妃娘娘了?”晁伦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铜镜之下了一个小匣子,取出一把发钗递给了皇帝。
那发钗是用掐丝缠绕成桃花枝,又用青玉刻成绿叶点在上面,红宝石作花蕊,上的鎏金已经退去了最初的金灿颜色,钗柄却是发亮。想必是喜欢的人定是多年把玩在手中,不肯放手。
“鄂妃!”皇帝闭上眼,当年的明眸皓齿又浮现在脑海之中,耳边甚至还响起那个温柔的呼唤。
皇帝沉醉在记忆之中良久才睁开眼,眼中一片苍凉:“我愧对她啊!这么多年了,我却还没有找到她的孩子!”
“鄂妃娘娘在天之灵会保佑皇子殿下的,娘娘也会体谅皇上的!不然当初就不会在怀孕之初自己就借罪去了冷宫。当年公孙皇后跋扈,她也是为了保留皇上的血脉才出此下策的。”
“可是她如此为朕着想,等到朕真正的掌握了皇权,她又撒手西去了。说到底还是朕无用,早年被朝党掣肘,才会放任公孙皇后,也害了后宫诸多嫔妃和皇儿。”
皇帝重重的叹息一声,将发钗放回匣子说道:“不知道到朕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一见自己的亲生孩子啊!”
“老奴派出去的人一直都在找,从来就没有停过!”
皇帝望了一眼晁伦,一脸忧色:“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朕相信这么多年你肯定是没有放弃过寻找。但是当年孩子被送出宫后就失去了踪影,没有留下一点的线索,实在也是难为你啊!”
“鄂妃娘娘当年想的可能是留下的线索越少孩子才越安全,只是娘娘没想到,皇上励精图治会一举铲平朝野专政大臣,最后却把自己给难住了!”
“说到这个朕这心里倒又有一些不安了,当年为了铲平朝野中那些固执掣肘的旧臣,朕无奈之中册立了冰御门,早年是为朕的一把好手,没有他们朕不会那么快速的肃清朝野。但是后来几年冰御门和太子走的是越拉越近,沦为了党争利器,制造了不少冤案。朕为了稳定朝局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那些冤魂了,所以就为了这心中的愧疚,前几日太子打着卓吟风勾结苏文熙一事,朕是压根就不管!反正卓吟风已经伏法,就让他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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