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王城中,自凤凰山被围,若敖子克战败,若敖越椒再度包围凤凰山一个个消息传来,郢都内外无论平民贩夫走卒奴隶还是王公大臣无不震惊又震奋又焦虑无比,而没有越椒的命令,十二道城门紧闭,除了蚊子和苍蝇,无人可以进出。城外的护城河更是十来日来又快速地加宽了一丈,还有层层重兵把守,战壕阻隔,沿途陷阱布置。
一个个被拉来的奴隶和壮丁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组成了日夜挖掘搬运的奴隶和壮丁队伍,却不给任何食物,头顶还有挥舞的鞭子驱赶着他们继续加紧动作。
“快点!”
一个瘦小的身影“扑哧”一声抱着巨石终于倒地不起。
身边的同伴们想要将他拉起来,可是他已经累的连抽打也毫无反应,每个人的双眼在这一刻都带着绝望,整座郢都王城都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变成一座死气沉沉名副其实的棺材,压抑地让人无法透过气来。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
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步声如鼓点踩踏在护城河的吊桥桥引上,快速地逼近郢都。
几名飞驰的快马踩着几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冲出郢都城外的树林,一路向着郢都王城而来。
一瞬间,人还未至,就高举着若敖越椒的令牌,对着城门上的守军大喊道,“快放吊桥,我们有令尹大人的军命在身,我们要进城见刘都尉!”
“快点放桥,打开城门放行!”
城门大阍站在城楼上,闻声赶忙叫人放下吊桥,大开城门,恭迎他们入城,只见来人一行人快速地打马穿过北门,一路直奔王宫,一路高声喊道:“太女要攻回来了!”
“明日开战,令尹大人命全城戒严,准备迎战!”
这一刻,沉寂多日如死水般的郢都,终于被打破了它的沉寂!
楚穆王十九年九月二十,自天明起,在芈凰对越椒发出宣战宣言不到三个时辰之内,消息就像是一阵飓风从凤凰山一路刮进郢都甚至刮向周边早就听闻消息的县地。
负责监工的士兵手中挥舞着的鞭子上前。
“起来!”
原本倒地不起的小四在看到那穿城而进的骏马马蹄飞奔过身边后,原本几乎没有了起伏的瘦弱胸膛却如风箱一般鼓动起来,指甲盖翻裂的十指渐渐有了反应,紧紧扣起身下飞卷的草皮,咬牙道,“好,我起来!”
封锁将近半月的十二道城门,这一刻,终于被人从外敲开,这一声传命在这一刻终于打乱所有人的呼吸,巨大的惊呼声,甚至不知不觉的欢呼声在不知名的角落响起,小四再度抱起摔落的巨石,紧了紧呼吸,“小王,太女要回来了!”
“嗯,四哥!”
小五闻言站在他身边双眼通红,用力点头,“我们等到了。”
有的时候,所有人只需要一个信号。
就能成为一种信念。
而自入城后,传令兵就这样一路高喊着,朝着楚王宫奔去,随着他们传出的信报,不到三四盏茶的时间,全城百姓都知道了这个特大消息。
正准备开门做生意的老万,不敢置信地想要拉住来人问一声。
“是太女吗?”
“真的是太女要回来了吗!”
下夜的老汉提着他的梆子,用力点头,“老万,你没听错!我也听到了!”
“不不!”
“我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伙!”
老汉说做就做,脚跟一转,快步拐进大街小巷,一路梆子敲的“梆梆”响,引得百姓纷纷侧目,“家中汉子,老父,儿子,被拉到城外,拉上战场,家里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心里盼着他们早点回来的,都也来听听!”
“这个消息,你们听了一定会和我一样振奋!”
“太女要打回来了!”
“真的吗?”
本来因为家中所有家当被充了公,丈夫儿子全部被带走,生死未知绝望了的百姓们纷纷冲出家门,拉着老汉问东问西,再三确认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明日!”
老汉重重说道,仿佛他已经看到九尾黑凤旗重新插在了王城城头,芈凰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飒入城的模样,“明日太女就会打败越椒,打回郢都了!”
“这么快?”
“不是说还要再等等吗?”
“不等了!太女不等了!太女不要我们等,所以她要回来!”
老汉兴奋地道,“大家明日就等着吧!”
“她一定会回来!”
全城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不再慌了,脸上甚至洋溢着笑,甚至有人吆喝着结伴同去,“那还等什么啊?我们现在就去城门口准备等着,等着太女第一时间进城!”
“对,对!”
“我们都去城头下等着!”
一时间原本还准备开店做生意的茶廖,酒肆,店铺,客栈,相继关门,打烊,原本因为越椒的镇压,空荡荡的街市上渐渐从各个地方甚至不知名的角落里涌出无数的人,大家相互奔走向告,向着各个城门上赶,没人知道芈凰会从哪个城门回来,但是都想在第一时间看着她回来。
“小姐,小姐!”
“发生大事了!”
“大家都在说,太女放出话来要攻回郢都,明日就要回来!”
王诗语的丫头提着裙摆从门外奔了进来,“哐当”一声推门而进,正百无聊赖被禁足在家除了睡觉混吃就是等出嫁的王诗语闻言翻身坐起,“真的吗?”
“那个女人要回来了?!”
王诗语不敢置信。
芈凰自被若敖越椒追的那般狼狈,四处逃窜,躲进凤凰山多时,居然今日自己叫嚣着要送上门,“她以为越椒是吴王妃养的白龙不成,那么好杀?越椒可是有十三万人马!”
“她手下没有一个自己的亲兵,全是若敖氏的人,能听她的吗?”
就算她不懂打仗也知道双方悬殊之大。
“你会不会听错了?”
丫头摇摇头,对她万分确定地答道,“小姐,现在不仅城里在传,太女明日要收复郢都,驱逐恶狼!就连老爷刚刚下朝也回来这样说,说完还急冲冲地带人出府去了,和李桓公子一起往五城兵马司去了!”
此时,位于郢都西北角的五城兵马司都尉所中。
领命归来的刘亦正静静的坐在主座,在他的身边,包括小黄林在内全是他这一段时间通过观察提拔上来的寒门心腹,除了他们以外,却多了几个不一样的身影,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原本身为令尹子般心腹的王尹,以及李老的几个儿子,在听到芈凰要攻打回来的消息,他们所有人再也坐不住了。
王尹站在刘亦面前,沉声说道:“刘都尉,想必你也得到消息,太女就要攻打回来。我知道若敖越椒对刘都尉有提拔之情,可是这样的狼子是不可能永远跟随的,他的伪朝也是不会长久的。”
“明日就算不是太女攻打回来,我相信驸马也必然会不久后带兵攻打回来!”
“所以如今是刘都尉决择的时候了。”
“是一时的富贵,还是一世的功勋!”
刘亦目光深沉看着他,声音平静地坐在位置上反问道:“王尹这几日再三上门,今日又说出这番话来,就不怕刘某将你当场以谋逆罪抓捕献给若敖令尹?”
“怕,我就不会来!”
王尹看着他答道,“而王某自认还不会看错人,刘都尉虽然负责坚守郢都,可是这些时日下来,却从未做过任何滋扰朝中大臣贵族以及扰民之事,而我几次三番游说于刘都尉,都尉却未曾对越椒告密,以我等即知刘都尉必不是与越椒同流合污之辈!”
李老长子也带着几个兄弟对着刘亦一揖到底说道,“李桓之父虽然落在越椒之手,但是此时并非我李氏王氏一家一氏存亡之事,而是整个大楚存亡社稷之大事!”
“还望都尉大人顾念大楚社稷,与我等联手抗敌!”
小黄林目光转转地落在一众长揖的朝臣贵族身上,想要开口,可是在接触到都尉的目光后,又闭上了嘴。
刘亦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看着王尹等人说道:“王大人,李大人,你们口口声声要刘某与尔等联手,可是又凭什么让我这么多兄弟跟着你们做这可能会掉脑袋的杀头之事?”
王尹闻言一笑。
人皆为利,如果彼此利益捆绑,反而他也能更相信这位崛起的郢都新贵真正的目的,单纯为了国家存亡这话,他自也不相信一个对司徒南卑躬屈膝那么多年就为了出头的寒门子弟就会与他们轻易联手。
于是回头示意李桓,李桓立即命人将各家筹备的丰厚报酬送上,“这些都尉大人,可还满意?若不满意,可以尽管开口!”
刘亦看了看他们揭开的一箱箱金子,青铜,玉器,绢帛,然后一一阖上木箱,要求道,“除了这些,刘某还要一样!”
“什么?”
刘亦走到王尹耳边,附耳说道,“有此方可成事!”
“哈哈,好好,刘都尉果然思虑周全!我们各家这就去筹备这些!”
王尹连连颔首抚掌,对于刘亦的话更是信了十成。
有他相助,大事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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