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
白衣如雪,大袖飘飘,在漫天飘洒的蒙蒙细雨中,吕岩一步一步从容上岸,身后是洪海湖面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剑气余尾,身前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百人大阵。
王涟攥了攥拳头,心中有压力,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小兴奋。
“再如何雄伟的城墙,再如何惊人的大阵又能怎样?”扑闪着漂亮的大眼睛,王涟的压力,并不是担心吕岩会落败,因为在她的心里,这天下间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成为他一剑解不了的麻烦。
一个人,挑衅一座城池。这只有故事里才会提及的传奇场景,王涟亲身参与,王涟乐在其中。
想着笑着,王涟走近到烟波城门跟前。直到身前的背影,遮住了打向少女脸庞的淡淡日光,王涟才渐渐停下脚步。
王涟仰起头,在这本该紧张的时刻里,她却将注意力放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细节上。踮起脚尖,少女向吕岩轻轻靠了过去。王涟以双手大概一比,吕岩高出了自己整整一头。
再往前走了一步,王涟仔细打量过去,柔软细碎的嘴边胡茬,更加分明的脸部棱角,还有身上那略显宽肥的净白长袍,看着衣襟处缝袖的青莲剑宗印记,也不知道是从哪位弟子那里换穿的。不过想来也是,依照他现在的尺寸,原来的衣服恐怕已经穿不下了
看着想着,王涟轻轻呼了口气。龙虎山下与吕岩的初遇还历历在目,可在这说长不长的一年时间里,他竟然已改变了这么多。
“王涟”感觉到少女的靠近,吕岩轻声张口,却迟迟得不到半点回应。扭过头,吕岩自少女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一丝迷离。怔了怔,吕岩先是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看着王涟的眼睛,继续喊道:“王涟?”
“嗯。”心不在焉的少女终于回过神来,一抬眼便看到了吕岩凝视过来的深邃双眸。王涟下意识地有些躲闪,带着心思被拆穿的窘迫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随即,王涟皱了皱鼻子,抬起头又不甘示弱的盯了回去。
“我就是要看你,就是喜欢看你”
秀丽脸庞上所表达信息显而易见,吕岩一看就懂,“之前自己可以让王涟回山,以距离躲避问题,可现在还能这样吗?”
之前作为代表现身的梅启云曾说过,诸子百家中许多人都觊觎王涟手中的春秋印。想到这里,吕岩不由得眉头一皱,自然再也难以放心让少女独自回山。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尴尬的对视在沉默中得以延续。没过多久,王涟便因吕岩的目光而脸色愈加红润,连呼吸也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初生情思的少女,终究还是慌了。
思虑再三之后,吕岩终于更改了之前作下的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身旁的少女经受丝毫风险。
“王涟,等下进城之后,你一定要紧跟在我身后。”
“嗯”先是鼻尖轻轻一哼,随后便猛地从紊乱的心绪当中挣脱出来,瞪大眼,王涟吃惊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等下一定要跟紧我。”
“哦,好的!”王涟迅速点头,弯弯的笑眼早已咪成一线。如释重负,王涟长长吐了口气,犹不放心的她又急急忙忙地补了一句,“小师叔,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置可否,吕岩看似只是随意地点点头,然后便将视线放回到了烟波城上。可在王涟看不见的角度里,吕岩却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
烟波城中,先是诡异至极的水雾腾腾,然后又是几百位在城中有名有姓的年轻高手同时升空,摆出了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的城防大阵。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愕过后,城内居住的百姓便迅速醒悟过来,今天这是有人来上门寻衅啊。
城内万人空巷,城头摩肩擦踵。
“让一让让一让!”
“让我看一看啊!”
人声鼎沸的城门口处,聚集的是大部分不通武道的寻常百姓。而在高耸难攀的烟波城头,也同样站得密密麻麻,或悬刀,或佩剑,或持长枪,或提斧锤
“西蜀境内,民风尚武。”
此刻的吕岩,终于亲眼验证了这句话,这西楚皇城内的居民,果然和大明治下的中原百姓完全不同。不仅没有大战来临时的恐慌,而且似乎也完全不害怕自己会殃及池鱼,他们竟然一窝蜂地都涌到了城门附近。
在人声鼎沸的城门口处,聚集的是大部分不通武道的寻常百姓,而在高耸难攀的烟波城头,也同样站得密密麻麻。
或悬刀,或佩剑,或持长枪,或提斧锤若不是自己亲眼得见,吕岩哪能相信,烟波城内竟会有如此数量的习武之人。吕岩仔细打量过去,观其风姿气势,扎聚在城头之上的男女老少,几乎大多都身怀登堂入境的不俗武道。
摇了摇头,吕岩不由得感叹道:“这岂止是民风尚武,应该是武风极盛才对。”
王涟耳朵一动,随着一同向城头望去,片刻间便已明白吕岩的话中所指。掩嘴一笑,王涟解释道:“烟波城既是蜀地第一大城,也是西楚皇城。除去累世定居的百姓之外,还云集了许许多多来此搏取出身的外地人口,所以才会形成如此夸张的景象。武道修行耗费极大,所谓的法财侣地更是缺一不可,若每处城池皆是如此,区区一个西蜀又怎可能养得起这么多的入品武夫。”
吕岩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抬起双臂,吕岩将有些拖累的宽肥衣袖稍稍卷高,面对眼前这座由数百人摆成的城防大阵,吕岩自然不能够像之前那样,只是以简简单单的随性一击便能轻松退敌。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麻烦是了。”
衣袖卷好,吕岩随即便要迈步升空。可就在这时,一股寒意却自吕岩的背脊大龙处突然涌现,初时还弱,可转眼间便几欲冰心彻骨。
吕岩脚步停滞半空,眼中原本挂着的轻松笑意瞬间转为凝重。
按下惊疑,吕岩急忙以元神心念在体内反复探查,可适才那骤然而现的寒意,此刻业已经消失不见。
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因何而起。眉头紧皱,此刻吕岩的心中不免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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