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自城门散去,在殿前广场集结。
或是因为吕岩一剑破阵的余威,或是因为平日里便不许人轻易靠近的宣春宫,就算是最桀骜不驯的那一小拨人,也只敢围在远处,静静旁观。
刘春泽,西蜀豪门嫡子,刘自成,顶尖拳法宗师
都是在烟波城中都是令常人难以企及的存在,然而他们竟然就这样死了。
诡异的气氛在沉寂中渐渐萌动。杀人,向来都最能点燃起人们剧烈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当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却又如此简单的时候。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事情了。”有头发花白的老人轻声感慨道:“哪怕是当年那场波及了整个西蜀的正邪之战,也没有哪个魔头,真的敢冲到烟波城内随意杀人。”
还有些人看到刘氏家主愤而现身之后,在心中暗暗惋惜道:“唉,这个年轻人真是可怜,倘若能再给他十年时间多好,这帮姓刘的混蛋就死定了。”
然而,只是一瞬间,大部分人甚至都来不及眨眼,便被从天洒落的鲜血映红了双眼。
飞剑倏忽来去,尸首纷如雨落。
望着远处那道年轻的背影,围观百姓的心中,终于对吕岩生出了第一缕惧意。
宣春宫一角,韩立人眼神复杂,呢喃道:“吕岩他原来真的已经成了陆地剑仙。”
“不对。”老人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向远处的少年,道:“他的气息已经乱了。”
韩立人先是一怔,随即便注意到了吕岩胸膛的起伏确实有些急促。
定了定神,韩立人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欣喜,苦笑道:“那又如何?吕岩他才多大年纪,已是地仙在望。今天的他就敢独自杀上门来,日后还不知道要给我们添上多少麻烦。之前,我就始终不同意议会针对吕岩作下的那些阴险谋划。吕岩既然是应运而生的屠龙之人,我等自然该持怀柔之策。只要能够将其成功纳入麾下,如今头痛的,就该是大明与龙虎山了”
说到这里,老人自然听出了韩立人话中的抱怨情绪。等到他说完,老人才平静开口道:“话虽如此。可在当初那种情况下,我等难免要作下最坏的打算。青莲剑宗与我诸子百家积怨已久,吕岩不仅仅是被李重阳抢先收为弟子,更是与大明皇子朱厚聪分属同门,其中深意,我等不可不防。”
“可是”
韩立人张口还待再说,却被老人直接伸手拦下,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就算吕岩对我诸子百家满怀怨恨,一心报复,可也要他能活到日后才行。”
直至此刻风雨终将散尽,久违的阳光再次洒满城池。
韩立人却背后突然一冷,试探性问道:“老祖,你难道要亲自出手,诛杀吕岩吗?”
侧着身子,老人淡淡道:“怎么着,不忍心了?”
犹豫了半天,韩立人才缓缓开口答道:“吕岩与我诸子百家已呈水火不容之势,我又怎会不忍心呢。吕岩他年未弱冠,便武道臻至巅峰,如此俊才,可惜竟不能为我西蜀所用。”
“哈哈哈”轻笑摇头,老人抬手指点向身前后辈,打趣道:“你啊你。时时刻刻都要摆着这幅惟贤惟德的样子,恨不能天下俊才皆为你所用,为你那所谓的江山霸业,社稷宏图操碎了心。我韩氏世代以武传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怪胎。”
笑了笑,韩立人不愿于此话题上,再继续多说。年轻时,韩立人经常与长辈不服争论,老人劝根骨超卓的他要专心武道,自己却始终钟情于江山宏图。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韩立人也就渐渐淡了与人争辩的心思,路在脚下,自己只需渐行渐远就好。
韩立人为何沉默,老人不问即明。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议事殿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老人借此岔开话题,道:“哦?谢必安竟然来了,看来今天不会有人再对吕岩出手了。”
随之抬头,韩立人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刚才还说可惜,这么快就巴不得让吕岩抓紧去死了?”
皱了皱眉,韩立人并不理会老人的打趣,沉声道:“吕岩擅闯皇城,杀我西蜀重臣。谢必安纵使是我等合力推举出来的西蜀少主,也不该徇私枉法,放吕岩从容离去。”
眉毛一挑,老人道:“谢必安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话未说完,老人突然握手成拳,重重击打向头顶屋檐。
咣!
韩立人猛地抬头,循声看去。
原来,那柄最先被吕岩抛飞升空的江山剑,不知何时已悄然潜匿在两人上空。
一击得手,老人目视着飞剑掠空而去,玩味道:“但是杀人这种事情,有时候并不是只有刀剑才行。”
议事殿内,人声鼎沸。
代表着各自家族宗门的一众长老,正面红耳赤的呼喊着:
“不行!如此凶徒,我等务必要全力擒拿,将其枭首示众!”
“倘若放任其从容离去,我诸子百家声威何在,我西蜀颜面何存!”
大殿尽头,谢必安独坐高台,面对台下众人的竭力声讨,他面无表情,根本不为所动。
许久之后,待到众人稍稍平静了一些,谢必安才淡淡道:“既然各位的意见难得如此一致,那本太子也只好顺应民意。各位长老,谁愿出战?”
一言既出,殿内瞬间寂静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做那个抢先出头的傻子。
谢必安横向扫视过去,视线随意地落在一位老者身上,道:“郑家主,本太子记得,你郑刘两家似乎世代交好,如今陇西刘氏伤亡惨重,想必你早已心火难抑。本太子,允你先行出战。”
“这”郑方树张口结舌,额头冷汗直冒。好半天后,老人才怯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鼻间闷哼,谢必安继续扫视过去,视线所过之处,几乎人人低头。
在亲眼见过之后,此刻谁又敢对吕岩怀有轻视之心?
名为剑魔,实则剑仙。
那流了满地的鲜血,便是吕岩剑道境界的明证。除非百家合力,高手尽出,否则谁敢言胜。
以手扶额,谢必安环视一周之后,朗声喝道:“来人啊,把陇西刘氏的族人全都绑了!”
在众人的惊诧目光当中,谢必安却突然笑了出来,“各位长老放心,稍后自会有本太子亲自出面,代各位向吕岩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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