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特富格尔是在略显失神中回到他的住所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是很少有,或者也可以说是迄今为止几十年的生涯中绝无仅有。
当他的叔叔雅各布富格尔把帝国宫相科茨察赫派人送来消息告诉他时,古尔特对这件事其实不是很上心。
毕竟现在整个家族正在忙着一件大事,如果这件事做成功了,那么富格尔家族将会成为欧洲,甚至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财团。
而这件事就是通过向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安贡献一笔助他为不久后对抗法国国王而准备的数额巨大的政治献金,换取位于匈牙利号称欧洲最大的铜矿开采权。
这件事对富格尔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以至即便科茨察赫派人带来的消息和附上的一份看似荒唐,可实际上如果成功利润惊人的计划,也没有能特别引起富格尔家的关注。
不过雅各布富格尔还是从那份计划中看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凭借着超人的敏锐直觉,老富格尔甚至觉得这个计划中描述的那个自贸区的方式很有可能都会产生出人意料的作用。
正是因为这个,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古尔特富格尔还是被他叔叔派到了比萨来,他要亲眼看看那份计划中描述的那种方式是不是真的能为这些港口带来的超出以往的利润。
如果可以,古尔特并不在意干脆在这里投笔钱,或者干脆直接买下这些港口的经营权,这也是为什么马基雅弗利会得到消息说比萨的犹太人有可能会在港口投资原因。
对于那些不论是比萨的,还是罗马或是其他地方的犹太人来讲,如果说他们是如同让财富如血液般不停流淌起来的血管,那么富格尔家就是制造血液的心脏。
可是古尔特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比萨这个并不被人看好的地方,却遇到了个出乎他意料的人。
这个叫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的小贵族不但提到了他们正在筹划的匈牙利大铜矿这件事,更重要的是居然一下子指出了富格尔家族一直为之担忧困扰的问题所在。
虽然马克西米安皇帝已经同意出卖采矿权,但是这其中却因为牵扯到另外一个人,却让这件事变得困难棘手起来。
做为波西米亚国王的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同样也是匈牙利国王,而这位国王因为一直以来与马克西米安皇帝争夺匈牙利王位的继承权,所以矛盾重重,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争锋相对的地步。
正因如此,以往的富格尔家因为与马克西米安皇帝走得太近,在弗拉迪斯拉斯二世那里不但没有获得任何好感,甚至生意经常被屡屡刁难,而现在富格尔家居然在得到皇帝允许后在匈牙利的土地上开矿,这对于弗拉迪斯拉斯二世来说除了是巨大的金钱损失之外,更是一种近乎侮辱的举动。
正因为这个,富格尔家在波西米亚的一些生意已经频频传来坏消息,除了受到波西米亚人的刁难之外,甚至有消息说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已经公开放出话去,要支持本地商人联合起来把富格尔家的生意从波西米亚甚至是匈牙利的土地上赶出去
这对于富格尔家来说是个很麻烦的局面,甚至就是久经风浪的老雅各布在面临如此困境时也感到举步维艰,苦苦思索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对富格尔家来说,匈牙利的铜矿是必须拿下的,因为他们盯上的已经不是贩卖铜矿的巨大收益,而是那个通过控制最大的产矿地,决定整个欧洲铜矿价格的垄断地位。
为了这个,富格尔家以几乎快要窒息的巨大代价,决定向马克西米安提供那笔战争费用。
可波西米亚的生意他们也绝不愿意放弃,除了同样颇为丰厚的利润,老雅各布更担心的是与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之间的对抗会导致这位国王铁了心的破坏他们在匈牙利的开矿大业。
毕竟马克西米安虽然拥有着帝国皇帝的崇高地位,但是匈牙利的国王还是弗拉迪斯拉斯二世。
这就是富格尔家在即将迎来一个巨大飞跃的同时,却又面临不可回避的重重危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并不起眼年轻贵族却忽然说,他可以帮助富格尔家解决这个怎么也无法回避的困难,这让古尔特富格尔不禁在吃惊之余,更是心事连连。
古尔特这时候想的不是亚历山大是否在吹牛或者干脆说谎,至少这点判断他还是有的。
他想的是这个年轻贵族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虽然他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只寥寥几句,古尔特已经知道这个人绝对都说到了关键的点子上。
皇帝与波西米亚国王的矛盾,还有富格尔家现在面临的进退两难的处境,甚至隐约的,他还听出了亚历山大在暗示富格尔家试图控制整个欧洲铜价的野心。
他是怎么知道的
古尔特心中骇然,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重要是这个年轻人对他说,他可以为富格尔家族解决这个问题
古尔特心动了。
福格尔家族现在并不是很兴旺,做为一个崛起太快的家族,他们固然依仗着前后两代人的聪明与敏锐的嗅觉抓住了几乎迅速把家族做大起来,但是与其他那些几代累计的家族比较,福格尔家在拥有巨大财富的同时,也面临着很多问题。
其中一个就是如何遴选继承人。
虽然作为一家之主的雅各布福格尔如今年富力强的才进入壮年,但是人人都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时代,也许突然一场大病降临就可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而这完全和拥有多少财富和地位无关。
正因为这样,对已经成年的富格尔家的后代们来说,所有人都有机会可能会成为未来的一家之主,毕竟他们的叔叔雅各布就是以第三子而不是长子的身份继承了家族事业。
这无形中刺激了年轻的富格尔们,也让他们知道只要有足够的才干和表现,并非是长子也是有机会继承家业的。
古尔特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他认为自己是有才干和头脑的,这就让他同样希望得到一家之主的地位。
也正因为这个,古尔特对来比萨很反感,他甚至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候自己却离开家族来到比萨,也许是被家里的某个人暗中使了手脚。
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是这趟并不被他看好的差事,却突然蹦出来个让他大吃一惊的人。
古尔特几乎是有点急匆匆的结束了与亚历山大的会谈,因为他知道即便继续下去他大概也会因为精神不集中让事情变得更糟,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古尔特能猜到,亚历山大敢于对他亮出这个筹码,应该是有把握不会在拿出来后就被抢走,所以这应该是他在波西米亚宫廷里有着某种不为人知或是很可靠的关系。
古尔特觉得如果是这样不但说得通,也许还正能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解决与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之间的矛盾,毕竟不论是对帝国皇帝还事波西米亚国王来说,一切的结症依然是在利益上,如果能找到如何解决这个结症的途径,那么事情就并不困难了。
至于说如何解决,古尔特相信世界上还没有弗洛林敲不开的大门。
现在他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那个贡布雷把他领到那扇门的前面。
回到住所的古尔特再次拿出了那份计划,他知道亚历山大似乎对这个计划很上心,这让觉得又有了个不错的筹码。
只是再一次认真看了这份看上去似乎有些异想天开,可仔细分析却又觉得入情入理的计划后,古尔特心里不禁开始嘀咕了起来。
他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或许叔叔知道,因为叔叔曾经说过在以前几次决定家族重大问题的时候,似乎也有过这种或是恍惚,或是举棋不定的犹豫。
老雅各布把那称为十字路口,就是在面对一个重大决定前的彷徨与忐忑,古尔特记得叔叔说让他最后做出选择的是一种“上帝赋予的灵感”。
这听上去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做出这种重大决定与其说是撞大运,不如说是经过仔细考虑后对自己的信任。
古尔特决定再次仔细看看这份计划,毕竟在这个奥斯曼人随时都可能向欧洲发动大举进攻的时候,却提议趁机收购那么多的沿海港口份额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荒诞不经。
不过即便这样,古尔特还是认真的重新审视这个计划,同时他不住的回忆之前与亚历山大会面时,那个年轻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在那所房子里亚历山大曾经问过他“不知道你的家族对奥斯曼人的入侵怎么看待”。
古尔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抚摸着下巴上的短须不住琢磨。
他意识到亚历山大不可能不清楚奥斯曼人的动向,至少据说现在在罗马就有个奥斯曼的使者,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么个明显不合理的计划呢
这个贡布雷不可能是个白痴,从他把比萨搞得这么有声有色就可以看出来。
既然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计划的确的有利可图的。
古尔特又一次几乎是逐字逐句的仔细看着计划,想从中发现某些能让他看透亚历山大可能隐藏其中的蛛丝马迹。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显然是徒劳的,因为在其中没有找到任何暗示这个计划符合情理的地方。
“除非,那个贡布雷与奥斯曼人谈好了条件,否则战争只会让那些港口变得萧条。”
古尔特寻思着。
可随即他就推翻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古尔特并不认为亚历山大有能与奥斯曼人谈判的资本。
以古尔特对奥斯曼人的了解,要想让他们动心,如果不付出巨大代价是不可能的。
而亚历山大显然没这个份量。
这么想着,古尔特感到有些茫然不解。
可如果不是这样,他又实在想不出来亚历山大怎么会想出这样一个明显是冒险的计划。
毕竟即便是最愚蠢的人也应该知道,如果没有充分有利说服对方的根据,是没有人会愿意随便把钱拿来冒那么大的风险的。
虽然只是粗略的算了算,可古尔特已经被那笔钱的数目之大吓得不由一愣。
只是即便如此古尔特却知道他不能离开比萨,甚至如果需要他得在这座城市多呆上些时候,因为他亚历山大提出的帮助富格尔家解决匈牙利铜矿开采权的许诺实在是太重要了。
在这件事上,古尔特不能不谨慎对待。
他决定把这个消息立刻派人给在奥格斯堡家里送回去,同时琢磨着怎么回复亚历山大。
作为商人古尔特很清楚筹码的作用,现在亚历山大已经亮出了底牌,接下来就要看自己怎么应付了。
古尔特心里琢磨着走到敞开的窗边,无意中他看到外面街上正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从窗外走过。
听着那些从外面经过的人交谈时奇特的声调,古尔特觉得似乎已经找到了该如何对于亚历山大打交道的关键。
送走了古尔特,亚历山大留在了卢克雷奇娅的房子里,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他就不打算再把卢克雷奇娅还给那个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
卢克雷奇娅正用舌头舔着用银质餐刀插起来的草莓,享受着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卢克雷奇娅的眼睛笑得微微弯成了月牙。
“我父亲派人送信来了,”似乎觉得这是个说事情的好时机,卢克雷奇娅的身子向前挪动了一下,然后认真看着亚历山大脸上的神情“你要知道是为什么吗”
亚历山大原本拿着一小块石榴籽的手轻顿了下,他默默打量着卢克雷奇娅,说起来到现在他有时候也不太明白对这个漂亮的小妇人究竟是种什么心思。
如果是之前,也许他并不怎么在乎卢克雷奇娅的去留,可是经历了奥尔迦拉夫人家中那一夜后,他就再也不能无视自己的内心了。
这是一个很单纯的女人,也许因为性格使然让她的感情飘忽不定,甚至有时候很容易见异思迁,但是当她认真起来时,就会不顾一切的献出所有。
亚历山大忘不了听说凯撒来了时候卢克雷奇娅对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快跑啊”的情景,正是那一刻,让他决定绝不放手这个女人,哪怕是有一天因为她那飘忽不定的性格想要离开,亚历山大也已经决定,即便是强迫也要把她留下来
隐隐感觉到亚历山大对她比之前更亲密的态度,卢克雷奇娅不禁高兴起来。
“我父亲说比利谢利公爵阿方索已经同意去罗马了,”卢克雷奇娅停了下,看到亚历山大没有什么反应,她亚麻色的眉梢就微微皱了起来“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亚历山大放下手里的石榴籽,默不作声的隔着桌子看着坐在对面的卢克雷齐娅。
鲜红的草莓这时候正半含在那两片轻启的嘴唇间,只要轻轻用力草莓就会被完全咬碎,淡红色的汁液会慢慢顺着唇角流下。
不过卢克雷齐娅却只是轻轻含着那颗果实,亚历山大知道她这么做应该并非是有意的,可就是这种无意间的举动,却让她的身上迸发出一种令人为之着迷魅力。
亚历山大把装着石榴籽的盘子缓缓推到一旁,先是又看了看微露出嗔怒的卢克雷齐娅,然后忽然用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她刚刚发出声意外惊叫时,卢克雷齐娅的身子已经被从桌子对面拽了过来,然后被迫仰躺在了桌子上。
“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是否愿意嫁给比利谢利的阿方索吗,”亚历山大双手紧紧按住想要挣扎的卢克雷齐娅光滑的肩膀“你当时说不愿意,要知道任何人在做出许诺之后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所以现在该是你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说着亚历山大的嘴唇覆盖在了要开口说话的卢克雷齐娅的唇瓣上。
卢克雷齐娅有些惊慌的用力推了下,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亚历山大的反应会怎么大,这让她有点不安,可随即她就被亚历山大在她身体上点燃的火焰吞噬了,她的身体随着亚历山大落在她身上的亲吻带起阵阵炙热微微颤抖。
随着身上的裙子凌乱的落在地上,当接踵而来的巨大欢愉袭遍全身时,卢克雷齐娅倒垂在桌外的头颅不由奋力向上一抬,原本尽量压抑的紧绷喉咙里,终于发出了难以遏制的高亢呻吟。
窗外的知了始终在不停的鸣叫,微斜的午后阳光已经逐渐染上深深的玫瑰红色,夕阳把整个房间映上了一层淡金,也在酣睡在亚历山大怀里的卢克雷齐娅的脸上画出了道道光亮。
轻轻动了下,一声脆响从身边传来,亚历山大歪头看了看,然后从桌上拿起个散落的草莓轻轻放在仰躺的卢克雷齐娅如丘陵般雪白的胸口上。
殷红的草莓与雪白的肌肤相互衬托,让亚历山大不由又是一阵隐约冲动。
感觉到微微的凉意,卢克雷齐娅缓缓睁开眼,当看到正低头从她胸前雪丘上轻轻叼起草莓的亚历山大时,卢克雷齐娅脸上先是露出一丝羞涩,随后就把一只手轻轻插进亚历山大的头发,手指一边轻轻抚摸一边又微微用力,示意他再次低下头。
“你只想吃这颗草莓吗”
卢克雷齐娅低声问,她还是有点羞涩,想想自己两个人居然在餐桌上就胡闹起来,她觉得外面那些听到声音的仆人侍女们一定会在背后笑话她了。
“当然不是,我还有更迷人的草莓没有品尝呢。”
亚历山大笑着说,他这时候的心情很好,而面前美人的邀请让他更是准备好好品尝一下眼前的美味。
只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销魂的气氛,亚历山大先是侧耳听了听,确定的确是有人在敲门后,他坐了起来。
只是看着桌上因为之前两人的激烈动作而变得一片狼藉的餐具,还有被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亚历山大只能无奈的挠了挠头。
“等一等,我一会就过来。”
“是,老爷。”
乌利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然后就再没了声息。
亚历山大一边轻声叮嘱卢克雷齐娅不要乱动,一边匆匆穿上衣服,然后他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稍远处的地方,乌利乌正在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说话,那个女仆是亚历山大六世派来伺候卢克雷齐娅的仆人们的总管。
看到亚历山大走出房间,原本要迎上去的女仆被乌利乌抬手拦住,直到亚历山大示意,她才赶紧走了过去。
“去帮你的小姐收拾一下,”亚历山大低声吩咐,稍微停了下之后他又继续说“多做些热水,再帮她把床铺好,她今天下午有些累了。”
女仆默默的点头,然后不动声色的向房间里走去,看着她的背影亚历山大不由回头看了眼乌利乌。
摩尔人轻轻耸肩似是想说和自己无关,可随即他还是歪了歪脑袋:“老爷我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不要随便乱说话。”
“我知道。”
亚历山大低声嘟囔了一句,他知道这些仆人来之前,亚历山大六世肯定也这么叮嘱过她们,只是一想到摩尔人也这么叮嘱,他就有种自己似乎在外面偷情的错觉。
“什么事”亚历山大的神色渐渐严肃。
“老爷,卡罗回来了,带来了一大批阿格里山地人。”摩尔人立刻笑呵呵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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