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失魂落拓的雨燕像游魂幽灵一样飘飘悠悠地回到了曾经令自己兴奋不已的新居、抑郁得一点心情也没有,她感觉自己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可奈何、一切一切都是那样的猝不及防、犹如飘蓬浮萍一般身不由己。她身心交瘁地推开房门、迟疑地站在门口,撩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冷冷清清、凄凄戚戚的新居懒洋洋地不想迈步进去。突然觉得口渴得嗓子冒烟、便随手把包裹扔在了沙发上、腆着肚子走到厨房打开龙头嘴对着嘴地喝了点水,然后抹了抹干巴的嘴唇一头栽在了床上。
雨燕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五味杂尘,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打碎了的玻璃瓶子一样、如同一堆散乱在地的碎片、一塌糊涂不可收拾,愈思愈想愈加绝望,她的心碎了、她的梦碎了、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碎了,碎得一筹莫展,过去所有的屈辱一桩桩、一件件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几年前的那一天,“语境双飞燕”行为艺术展开幕了,美术馆内人头攒动围满了观众。昏暗的展馆中央、刺眼的灯光直射在虞雨燕苦涩羞涩的脸上,一根破烂的麻绳把她一丝不挂地捆绑着、赤脚站在一堆枯萎的乱草之上,整个身子被一道道绳子一道道地紧紧捆在粗糙粗大的树桩上一动也不能动。
双飞燕踌躇满志地站在铺着黑色毛毡的主席台上、挥舞着双手摇唇鼓舌地说着、讲着,洋洋自得地指着展壁上鬼才看得懂的涂鸦画作、又指指冰清玉粹五花大绑的虞雨燕说:“看看墙上、那是我一个赤诚的女画家踏破藩篱的精心力作、那是我心灵的倾述、是我发自内心的语言;再看看那段枯死的树桩上捆绑着的是执着追逐着腐朽传统的、青春美丽的校花虞雨燕同学,它象征着美的灵魂被没落的传统束缚在没有生命意义的朽木之上,这样鲜明的对比难道还不够震撼吗?这样可悲可叹的现状难道还不能发人深省吗?难道我们能亲眼看着美被扼杀而无动于衷吗?”
团团围观的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不时发出阵阵嘘声,双飞燕镇定了一下嗽了嗽嗓子说:“我、双飞燕和虞雨燕是两只志向截然不同的燕子、我以我振聋发聩的心声和虞雨燕楚楚动人的**、这种绘画艺术与行为艺术相结合的方式来唤醒那些沉睡的理论家、那些陶醉的画家们,我要振臂疾呼、我要呐喊!我要呼唤你们对美的再思考!让我们一起来打碎那些制约我们心灵和智慧的陈腐传统吧、让我们救赎我们心中的大美吧!让传统见鬼去吧!”
雨燕紧闭着双眼、浑身在微微发抖、两条腿在不停地打颤,一种被凌辱、被愚弄的焦灼像油煎火烤一样在煎熬着她,大小相间的汗珠不断在额头涌现,十几个摄影师端着相机围着她构图聚焦、左右迂回地拍摄着,灯光不停地在她的身上、脸上闪烁着。
开幕式结束了,双飞燕陪着来宾参观作品,雨燕依旧在树桩上被捆绑着、被围观着、被抚摸着、被不堪入耳的脏话侮辱着,雨燕忍耐着、坚持着。忽然有人往雨燕的脸上吐着口水,她终于忍无可忍悲愤地呐喊了起来,紧闭着眼睛一声接着一声凄厉地喊叫着、怒吼着,美术馆的保安跑过来把围观的人驱赶到远处、站在一边守护着、欣赏着、称赞着她珠圆玉润的身体,雨燕的心已经冷到了冰点、冷到了几乎全身血液都已经凝固。
梦觉的雨燕忽地坐了起来打了个寒颤,她歪歪斜斜地跑去卫生间擦拭掉汗水回到床上蜷缩在被子里躺下,躺着躺着慢慢睡了。
早上,一阵持续的敲门声把雨燕唤醒,她隔着猫眼儿往外一看原来是师母。
师母说:“雨燕,妈什么都知道了,你就得离婚,妈支持你!委曲你了孩子,瞧你这眼睛哭得那么肿,都怨妈太自私了!”
“您怎么还带着包裹来呀?”雨燕说着要接师母手里的东西,师母说:“妈也要离婚了,投奔你来了。”
雨燕让师母进到屋里说:“您怎么会呢、坐吧您,我这连个杯子也没有、就不给您倒水喝了。”
“不用不用,一会儿妈看看你这缺什么我都买来,妈这带钱来了。”师母坐下喘了口气说着,雨燕说:“哪能用您的钱呢?”
师母说:“你这孩子见外了,在妈那你不也交生活费吗?”
雨燕说:“那不一样,不过这儿东西还没置办齐,晚上您只能跟我一张床上睡了。”
“那才好呢!你不嫌弃妈这老婆子就行,要么你怎么也不会跟我一张床上一起睡呀。”师母敞快地说着。
雨燕拿起沙发上的包裹放到了柜子里,师母挨屋清点了该采买的东西列了个单子,雨燕说:“我这是指纹锁,来给您输入个指纹就可以随时进出了。”
“好,完事我就采购去了,你就安心在家休息。”师母说着出去了,雨燕给沈静打了个电话说:“我搬过来了,你有时间过来坐坐吧,我这一肚子苦水想跟你聊聊了。”
沈静说:“嘿!有苦水就往我这倒是吗?好!倒吧我接着,怎么这么急火火地就搬过来了呀?”
雨燕说:“唉,话赶话说到那了就出来了,这不师母一早就追过来了,看意思要在我这扎根长期住下去了。”
沈静说:“也好,要么你大着个肚子什么也干不了怎么活呀?这样好!我叫我姐一起去给你稳居去、傍晚到,别做饭了啊?晚上我请客。”
师母一趟一趟地采购着家里的米面蔬菜,还有碗筷水具等等各种生活用品,中午吃过饭又出去接着买,直到傍晚才基本上买的差不多了。
雨燕烧了壶水沏上茶让师母坐下说:“您歇会儿吧跑了一天了。”
师母说:“哎呦,我这回真是累死了,好,坐下好好歇会儿喝点儿茶吧,我这在家很少喝茶,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雨燕说:“晚上沈静姐妹过来给稳居您就不用做了。”
师母说:“告诉她了?哎,常有个人过来看看也好,省得有什么事的时候抓不着人。”
说着话沈静和沈吟就到了,两个人抬着一盆万年青放在玄关跟前,师母跟沈静说:“这么快呀?我这茶才洇到嗓子你们就到了。”
沈静说:“我家就住旁边那个小区,您挺好的师母、陪着雨燕来了?”
师母说:“我也是跟你晏老师怄点气、正好陪陪雨燕我们娘俩也得机会唠唠心里话。”
沈吟说:“晏老师多好呀!老夫老妻的还怄气?”
“不提他,一提我就生气。”师母哼了一声说着。
沈静跟雨燕说:“送你一盆万年青给你稳稳居,一是祝你青春永驻图个吉祥,二是祛除甲醛,净化新居、保护你们母子健康!”
雨燕说:“谢谢!你是我的保护神!像是我多老似的还万年青。”
“没听人家说人从一出生就开始折旧嘛,老不老也得老、我就发现我最近老了。”沈吟嘻嘻哈哈地说着,师母说:“你还老?那我还不成刘姥姥了?”
沈静跟师母说:“师母您别搭理我姐,我姐呀就那样,从来也没什么人夸过她、这不见了您恨不能您夸夸她年轻呀、捎带脚说说她漂亮她的虚荣心就得到满足了,完事这一宿也就失眠甭睡了再折腾我。”
沈吟说:“去你的吧!还不定谁折腾谁呢,都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你比我能强到哪去是吗?我也没听见过有人夸你,顶多也就是看你那嘴太厉害逢迎你几句、你还以为自己怎么着了当真了?”
沈静说:“还人家说,人家还说能跟明白人吵顿架、不跟糊涂人说句话了,就我姐!跟别人一句能说清的话、要是碰上我姐了那就算是搭上一宿你也说不清了、也就甭睡了。我姐这要是一高兴、那夜里就整宿整宿地不睡在家熬我,我不让熬她就挠墙,我们家那面墙都让我姐挠得像龙门石窟了,谢谢您师母您可千万别夸她,您要是把我姐夸兴奋了那我就算是遭殃了,弄不好回家夜里连人都让她挠了。”
“我发现沈静你到哪都有攻击对象,实在没词了就照姐姐下嘴。”雨燕嬉笑着说,沈吟睙了沈静一眼说:“我在家就是她的下饭菜。”
沈静说:“那好,以后咱家吃饭光买主食就够了,师母,我刚才在蓝色外滩餐厅定了外卖,一会儿就送来了,这家菜做得不错师母一会儿尝尝。”
沈吟说:“这吃饭在哪吃呀就在这茶几上吗?”
雨燕说:“就在这将就着吃吧,比民工在工棚吃强点儿就得了。”
说着话外卖到了,几个人摊在茶几上吃起来。吃完饭沈静姐妹俩帮着收拾干净又聊了会儿走了,雨燕让师母先洗洗上床睡觉,等雨燕洗完去房间时师母还精神矍铄地靠在床帮上坐着呢。
雨燕上了床坐在旁边说:“看您这精气神不像是要跟晏老师闹离婚的意思呀。”
师母说:“闹是闹了,可闹就真离得了吗?先借着因由晾晾他再说吧。”
“早晨您说都知道了、知道什么了?”雨燕接着问,师母眨眨眼说:“知道你老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了呗。”
“啊,那我们睡吧。”雨燕说着转身躺下与师母对背而眠、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她眉心紧锁忧伤地回想着每天夜里被晏南剥笋解箨般的、那种违心的交合身心苦楚、使劲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使劲地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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