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赐的声音刚刚喊过,窑井底下立刻传来一阵响亮的钟声,地面上的钟声也在不断响起。
那钟声是在提醒所有工友,下面出了事故,赶紧救人,同时敲响的也是洪亮跟高飞的丧钟。
无数的工友纷纷向着这边扑来,黑暗的通道里到处是矿灯乱闪。
大家拿铁锨的拿铁锨,抡镐的抡镐,经过一阵抢救,高飞跟洪亮的尸体终于被抢救出来,让人拖上了地面。
两具尸体都是黑乎乎的,面目看不清,一起放进工棚里的一块门板上。
“伯,你醒醒,醒醒啊,瞧我一眼,我是天赐,天赐啊……。”杨天赐的眼泪扑簌簌再次滚落而下。
洪亮是为了他而死的,孩子的心里十分不忍,可任凭他怎么呼喊,洪亮再也睁不开眼了。
他的脑袋被一块巨石砸中,天灵盖被击穿,脖子嘴巴里哪儿都是血,早就停止了呼吸。
高飞的尸体也冰凉了,再无回天之术。杨天赐打来一盆水,为洪亮洗了脸,也为高飞洗了脸。
人死以后,入殓前都是要净面的,这是做子女的本分,高飞的女儿没在旁边,淼淼也不在,杨天赐就充当了这一角色。他完全把洪亮当做父亲对待。
刚刚帮着两个死鬼洗完脸,门外就传来一声嚎啕:“俺的亲啊,你咋就真死了呢……。”
风风火火扑过来一个女人,那人是梅姐。梅姐哭得声泪俱下,她昨天晚上才跟洪亮相好的,一夜夫妻百夜恩。
洪亮的勇猛和强悍彻底征服了她,她还想跟男人亲热一辈子呢?
可洪亮再也站不起来了,早上的分别成为了他俩最后的一面。
淼淼是下午黄昏时候赶来的,有好心的工友去村子里通知了她。
女孩子一口气跑来,看到爹是尸体立马怔住了,足足呆立了七八秒。然后,她一步一步靠近洪亮的尸体,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夜儿个还好好的,今天咋就忽然死了嘞?在淼淼的心里,爹是最伟大的,无所不能,根本没有人能伤害他的生命。
她嘴巴张开,脸蛋憋得通红,嗓子瞬间被某种东西堵住了,半天才嚎哭一声:“爹呀……!闺女来看你了……你咋不等等我啊?呜呜呜呜……。”
女孩子扑在爹的身上竭力嚎啕,泪眼婆娑,四周好多旷工陪着她掉下了眼泪。
两个孩子给爹净了面,烧了纸钱,大哭一通,接下来就是商量赔偿事宜了。
矿场的矿主根本等不及,想尽快了解这件事儿,于是天赐跟淼淼就被一起请进了矿长的办公室。
矿长说:“孩子,咱们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也不想发生,事情总要有个处理的办法,我们要做出赔偿,你俩也先别哭……。”
“恩……。”杨天赐点点头。
“按照合同上说,咱们这儿死一个人,要赔偿八万块,现在你俩伯都没了,我给十六万,行不行?”
杨天赐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那你说,包赔多少?十七万?”
杨天赐摇摇头。
“二十万?”
孩子还是摇摇头。
“好吧,我豁出去了,一共给你25万,你签字好不好?”矿长说着,提递给他一只笔。
杨天赐却说:“叔,我不要钱,我家有钱。”
“你有钱?有钱还出来打工?”矿长楞了一下。
“我是被爹赶出来的,没办法才打工的,我爹每天挣的钱,能买你这儿三个煤窑。”
“你说啥?”矿长觉得孩子哭迷瞪了,要不然就是吹牛,可这牛吹得也太没边没沿了。
“难道你爹老子是企业家?”
“是,我爹就是企业家,我家有七八十个亿。”
“噗嗤!”矿长将嘴巴里的茶水喷个桃花满天飞:“娃,咱不吹行不行?你小小年纪就吹牛,不好!一口价,三十万,行就行,不行你就去市里打官司吧。”
那矿主开矿这么长时间,见过吹牛的,可没见过吹破天的。
“叔,我真的不要钱,想给我爹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处理我伯的后事。”杨天赐瞅了瞅矿主桌子上的电话机说。
“啥?打电话?那可不行!你们家里不能来人。”矿长立刻阻拦了他。
“为啥啊?我们俩孩子不知道咋办,我爹是见过大世面的。”杨天赐解释道。
“娃,就咱俩商量行不行?你大人来了,一闹,我这儿就没法干了……。”矿长开始哀求了。
“不行,我只要打个电话。”杨天赐非常倔强。
“电话不能打,你非要叫家里人来,我只能不客气了!”矿长立刻恼羞成怒,开始威胁杨天赐了。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这窑厂里他至少雇佣了七八个打手,为了维护治安的,也是对付那些死人家属的。
他抬手一招,七八个虎背熊腰的青年瞬间站立在杨天赐面前。
杨天赐那里尿他们?猛然跳起来,拳头猛挥双脚急飞,叮叮当当,三下五去二七八个青年大汉就被他踹办公室外面去了。
然后他猛地抓住了矿主的脖子,按在了办公桌上。腰里的匕首已经拉出,放在了他的脖子上,怒道:“你说,这电话你打?还是我打?”
矿长吓蒙了,心说:卧槽!想不到碰上了小祖爷爷,杨天赐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哎呀小兄弟,别生气啊,你打电话,打电话行不行啊?你随便用……。”他只有屈服。
不屈服的话,杨天赐不一刀宰了他,脖子也给他掰断了。
梅姐在旁边赶紧抓起电话,帮着杨天赐拨响了电话号码。
电话直接打进了娘娘山的家里,那时候,杨进宝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喂,谁呀?”那边是父亲雄壮的声音。
“哇……。”杨天赐哭了:“爹,你快来吧,高飞伯伯死了,洪亮伯也死了,他俩在山西的煤窑下,砸死了……。”
杨天赐简单把这儿发生的事儿跟爹老子杨进宝叙述一遍,那边杨进宝手里的电话机掉在了地上。
“娃,别哭别哭,爹马上去,连夜坐飞机赶过去,你跟淼淼一定要注意安全……。”杨进宝的声音有点颤抖。
“爹,我等着,等着你……。”
电话打完,杨进宝立刻站起来换衣服,通知那边的飞刀李,同时也通知了洪亮的女人刘招娣。
大队人马是第二天早上杀到的,兵分两路,一路坐飞机,一路开汽车。
杨进宝浩浩荡荡,不但领来了飞刀李,马二愣子,朱二寡妇,还带来了四十多个保安。
那四十个保安赶到,呼啦就把整个窑厂围了个水泄不通,整整齐齐将杨进宝跟杨天赐还有淼淼保护了。
杨进宝威风凛凛,身穿大氅,嘴巴里叼着雪茄,猛一瞅跟元首出巡似得。
煤矿的矿主一瞅这阵势,心说:妈隔壁的!想不到这小家伙没有吹牛,他爹老子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
这是哪儿来的黑帮老大,不会一把火烧了我的煤窑吧?
于是,他赶紧拿出好烟过来巴结:“大哥,大哥,一路赶来您辛苦了,抽烟,抽烟……。”
杨进宝没搭理他,飞刀李抬手把他的烟打飞了,根本没让他靠近杨董五米的范围。
杨进宝跟刘招娣一起扑向了窝棚,进去猛地瞅到洪亮的尸体,刘招娣扯开嗓子就嚎:“洪亮……俺的亲啊,你咋就走了啊……?丢下俺一个人可咋活啊……咿伊伊,呀呀呀……。”
女人哭得声泪俱下,抱着洪亮的尸体颤抖不已。
梅姐发现洪亮的正室来了,滋溜,躲出去老远,赶紧腾位置。
刘招娣不但抱着洪亮哭,也抱着闺女淼淼哭,男人一死,留下了三个女人,一个是小慧,一个是她,一个是刚刚成年的淼淼。顶梁柱子塌了,日子可该咋过?
女人是从刘家集改嫁过来的,本想跟洪亮白头到老,可想不到男人出门躲债一去不回。
淼淼也一边哭一边劝:“刘姨,你别哭了,以后我跟天赐会一起孝顺你。”
刘招娣是好人,都说后娘打孩子,早晚饶不了。可她却对淼淼非常好。
夏天帮孩子洗衣服,冬天做棉鞋,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儿女,老了要靠淼淼嘞。
刘招娣说:“丫头啊,咱娘儿俩的命咋就恁苦啊?你爹不是东西,两腿一蹬就走了,咱家的天塌了,地陷了……。”
杨进宝从进门开始就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死死盯着眼前门板上两具尸体。他自己也不相信高飞跟洪亮就这么死了。
本来,他想把洪亮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而且已经推举他做了村长。可这孙子不争气啊,欠债以后撒丫子窜了。
两千来万,你至于跑那么欢?跟我说一声,我能不帮你?
可你倒好,最后落个客死异乡,丢下几个孤儿寡母,全磕在老子头上,我还要帮你养活。你狗曰的不是东西啊?
杨进宝的心理酸溜溜的。他感激洪亮的慷慨跟仁义,也没有恼恨高飞对自己儿子意图不轨。
高飞想杀天赐也在情理之中,谁让自己一场大水冲毁了人家的万贯家财?高飞也急需要钱让娃娃念完大学。
他眼睛一闭,长满络腮胡子的脸腮抖动一下,两行泪珠同样滚落而下。
其他的事儿根本不用他管,马二楞跟飞刀李都会帮着他处理。
两个人已经打电话叫来了殡仪馆的车,将高飞跟洪亮的尸体抬了上去,准备运回娘娘山。
杨进宝绝不会看着高飞跟洪亮的尸体丢在外乡不管,必须把他们运回老家安葬。
殡仪馆的车里面有冷冻箱,保持这俩人的尸体运回去不会腐烂。
这儿的人员是分三批走的,第一批走的是灵车。
接下来飞刀李问:“杨董,高飞跟洪亮在这儿的抚恤金,咱还要不要?”
杨进宝眼睛一蹬:“一码归一码,要!使劲要!每人包赔五十万,如果那矿主不同意,你们就把他的窑厂拆了……这些钱,足够淼淼跟高飞的女儿念完大学。”
“好嘞!!”飞刀李抬手一招,呼啦啦过来十多个保安,一下子把矿主给围住了。
那矿主吓得蹲在了地上,立刻说:“好!一百万,我给,给还不行吗?请问,你们杨董是哪儿的领导干部啊?”
飞刀李眼睛一瞪:“这个不用你管,拿钱,快点!信不信老子崩了你的窑?”
那矿主没办法,只好开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杨进宝的大队人马才浩浩荡荡离开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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