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张沐远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终于等来了叫号的垂帘。可走进手术室让他突然紧张了起来,护士姐姐和实习生姐姐给他里外三层一蒙,他就直挺挺地躺在了椅子上,只剩下头顶的灯光刺目非常。
“哎,别找着他了。”主刀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看见张沐远的小汪眼还在灯下躲来躲去,顺手转开了灯,就接着忙手里的活儿了。
很好,顿时舒服多了,但也一点温度都没了。只剩下消毒水标志性的气味和医生护士们准备手术盘的叮当作响,在偶尔敲一敲张沐远的神经。
“那我们开始了。”医生大叔说了一句。
实习生姐姐就利落地把张沐远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也给“呼”地一蒙。有光,但是投过了这层草绿色的织物了的,这不得不让张沐远同学六神无主起来。然后还未等他反应什么,他的嘴又被不同于门诊里的各种工具撑得老大。他越发有些惊惶,但他是男孩子,怎能在此时有任何赘言?我忍!
“打一针啊。”大叔话不多,但很清楚地告知张沐远步骤。这让他多少心安一些。
啊!!!这麻药打起来不是一般的酸爽,真贱接触牙龈的一刻又一种硬碰硬的胀痛,跟着液体似淌入牙根腹地,所到之处皆有一阵酸涩的麻痛。
而且!!还打了两针!!重复了两次这种酸爽。
而张沐远为了保持他此刻勇敢硬气的形象,坚持得辛苦,却一动也没动,得到了姐姐们的一致表扬。美滋滋??
之后,就慢慢没有柑橘了。医生大叔试了试他的嘴唇,确认完全无感之后上了大招。刀、剪、签字、碎牙的锤子,感觉陆续登场。
张沐远虽是无一点通感,但金属的敲击声,以及碰撞他牙骨时那种钝钝又带回响的感觉,还是让他有点无措。
可之于他陌生心惊的手术,对于医生护士们却已是家常便饭。他们开始分析张沐远阻生牙的位置,现场教学,决定一会儿从哪边动手,井然有序。真真是这世上角度不同,因而看待同一件事的心境也全部相同。张沐远躺着不禁有些哑然,却因此放心更多。
咔咔,张沐远的牙被凿碎了,医生麻利地分块取出,全程无一点感觉,但抽吸的吸管在嘴边汩汩不听地工作却可以显示此刻流血的速度。
牙出来就好!张沐远唯有如此安慰自己。
显然是最艰巨的任务已经完成,医生们开始“轻松”地缝合。
“王老师中午吃什么啊?赵洁刚才说让我一块儿买去。”一个女声问。
“来个馅儿饼吧。”是大叔在回答。
“那我也馅儿饼,给我在加碗粥啊。”另一个女声说。
“没问题。一会儿我就跟她都买回来。”第一个声音答。
诶??气氛以如此轻快啦?我还挺紧张的呢?!张沐远躺着一脑袋问号,有点想笑。
突然而至的烟火气息,大三了手术室里肃杀恐惧的氛围,增了一点欢乐,一点寻常。
终于,耳听着几声肚子的咕咕,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手。
“好了。”眼前突然一片明亮,嘴里却毫无知觉。
“纱布咬一个小时再吐。这两天别吃太烫太硬的啊。”实习生姐姐叮嘱了两句,确认他没什么事了,收工出门。
“噢!谢谢……医生……”张沐远半边嘴咬着纱布,吐字不清且速度缓慢,有点跟不上姐姐去买馅儿饼的飞速。
终于换好自己的衣服,回归如常喧闹的大厅。张沐远麻药劲儿还在,又放了不少血出来,所以此刻应激机制使然,十分亢奋而清醒。诶,背靠光亮中的长椅上不正坐着何佳念吗,张沐远只想一步就奔过去,可算回到小天使身边了!
可是……等会儿?!
齐冉这厮真的提前拔好牙出来了,而且真的跑到何佳念旁边去了!此刻正一边歪着头,一边还不忘手舞足蹈地跟何佳念说着什么。wtf!
诶唷,张沐远这时感觉牙洞里血流得更快了,几步就跑了过去。一屁股做到了何佳念和齐冉中间:
“念念,我疼……”那画面好羞耻,真是不忍直视。
“噢,肯定的!一个小时之内还不能喝水,谁我都买好了,一会儿就能喝了啊。”何佳念看知道张沐远半张嘴都打不开了,也是一阵心疼,说话的语气全是娇宠。
“疼什么疼,我麻药都还没过去呢!你更别说了!”齐冉全力拆台。
“他是没长出来的牙,跟你那种长出来了的可能还不一样。”何佳念听齐冉跟她说半天了,此刻想着要帮张沐远解释一下。唉,也多亏了齐冉先出来,这多少减轻了何佳念一个人的忧虑,所以她此时对齐冉很感激也很有耐心。
可张沐远看何佳念这么温柔地跟齐冉说话可就不干了。其实何佳念跟谁说话强调都差不多,总是这样温和的。但他就是觉得这时候何佳念对齐冉态度特别好,怎么都难以忍受。可是他又不好发作,只能更没脸没皮地撒娇,以博得小天使所有的关注。
“念念说得对,我和他怎么一样。我留了好多血呢,你看。我还头晕。”说着张沐远就要张开嘴,碘酊和血混合的味道让何佳念心里一揪。
“你可别乱动。我送你会啊休息吧。”果然,注意力此刻完全被吸引过来了。
“嗯嗯。”张沐远心里很是得意,可表面十分乖巧。
“那我先送他回家了。你自己能行吧。”何佳念转头对齐冉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哪儿像他那么较弱。哼,没用!”齐冉活蹦乱跳还乱怼人的样子确实不像有事儿的。
“谁没用……?”张沐远还想回嘴,但被何佳念拉了下来。这个张沐远,怎么流着血还跟斗鸡似的。
“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点。”何佳念一手拉着张沐远,一手跟齐冉道别。
“行了,放心吧!”齐冉大喇喇地摆摆手。
看着两个人下了滚梯,齐冉才收回目光。感觉说了半天话,嘴里又满了,找了个垃圾桶,一口吐出来,全是鲜血。卧槽,真tm疼!可嘴里两颗牙洞里牵筋扯骨的疼痛并未让齐冉心烦意乱,倒是心里莫名的空落落让他难得有些黯然。得赶快出去找个地儿抽根儿烟止止疼,唉,现在自己不抽烟了啊!算了,可是那空落落怎么办?嗨!也还没流血,先不管它吧!
张沐远这边干脆地甩掉了齐冉虽然仍有几分得意,可他也慢慢开始觉得麻药消退,下巴的感觉有了恢复的迹象。头上有一些晕眩,在临近中午的太阳光下,他因此有些站立不稳。
“你没事吧?很疼吗?”何佳念察觉到他此刻动作上的异常,心下关切。
“我有点晕。”张沐远半是呢喃。
“你扶着我,别摔了。”却是没有察觉到他此时心里的微波荡漾。
咱们牙头都疼,可是心里美啊!张沐远靠着何佳念的手臂,觉得自己是在全世界旁安眠,即使是走着,可好像早已飞入了几千里以外的极乐梦乡,轻软甘甜。
何佳念呢,倒是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落下,张沐远虽还疼着,但到底之后都算是恢复着向好了。中午灼热的高温中,几缕风带走了被虫咬坏的树叶,簌簌地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片刻里像是有一世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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