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进到医务室里头，不张嘴又不行。
医务室老师本来是美美地吃完了午饭，用那时候大家都很流行的咖啡色雀巢咖啡伴侣的瓶子泡好了一整杯菊花茶，准备享受这秋日难得的暖阳。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学生被三个人拥着进了门。这老师吓得茶差点洒出来。
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开始各种消毒，包扎，涂碘酒。
“你哪班的啊？这我得跟你们班主任说。”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这老师还不忘问关键信息。
“老师，他就跳沙坑没小心滚了一下，不用告诉我们班主任了。”陆宇辰嘴里抹了蜜，笑得灿烂又乖巧。
“这是滚了一下？你当我……业余的啊？”显然，这纯正是对于医务室老师业务的小瞧，老师差点说出你当我瞎啊，出于文雅的考虑，还是换了个词。
“老师，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都是好学生，这真是个意外，肯定得自首去的。但要是从您这儿透给我们班主任，估计不如我们自己去说诚恳点儿。您看……？”卜爱文今日份反应比较令人满意。
“那……好吧。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也管不了你们。反正有你们年级组长呢，你们啊，高三赶紧好好学习吧。”老师想了想，觉得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就是抹抹药水的事情，犯不着之后还要去质证问询，索性也就依了他们。
“谢谢老师。”张沐远被按在椅子上摆弄了半天，这时候才刚刚可以张嘴，嘴角的药酒味道还沙得慌，可说出的话却不忘放勺糖。
“行了，快回去上课吧。”老师叹了口气，摆摆手给他们半哄了出去。啊，茶凉了。
嗯，回到班里，贾老师正气势汹汹而来，正巧，和这四位撞了个满怀。
“老师，我们自首。”陆宇辰这个小“叛徒”，倒是会察言观色。
“嗯，跟我去办公室吧。”贾老师显然没想到第一句他们就说这个，皱了皱眉，转身向楼上走去。
张沐远朝何佳念和卜爱文摆摆手，意思是让她俩若无其事点儿回去上课，他自己和陆宇辰就转身跟着贾老师上了楼。
“说说吧。”快上课了，办公室里没几个人，贾老师的颐指气使仿佛又回来了。
“刘琛辱骂殴打师长，我去指正他，结果被他骂了，一时没忍住，就和他打起来了。”张沐远言简意赅，可是率先占领了道德制高点。
“他辱骂殴打谁了？！”贾老师显然是还没听过这一段儿，本来就有点凸出的金鱼眼睁得更大了，像是要吃了谁。
“化学梁老师。”陆宇辰补充道。其实打人没他什么事，但他和张沐远要好，老师都知道，所以既然刘琛告状说是一群人围攻他，那估计陆宇辰也少不了。所以贾老师并未疑心陆宇辰的此刻的存在。
贾老师听到这个，竟一时愣住了。同样是遭遇了平静校园里疾风劲浪之人，她的背景好一点，忍忍也竟过去了。可化学梁似乎两袖清风，又不善交际，如今的下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唏嘘。可没人会插手此事，就算平日里交情稍好的老师，也没有人敢为他说一句话，大家都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犯不着搭上自己那一隅安乐天下。更不用提那些之前就妒忌化学梁的人，此时阴奉阳违地，就能让地狱陷得更深几层。这残酷，不就生生发生在秦老师身上吗。好久没想到过他的名字了。贾老师在此处，些微有了叹息。
可她很快就恢复过来，一码归一码，你们打人就是不对啊！
“谁先动的手？”不过面前是自己的学生，护犊子的心也是片刻又起了。
“我……”张沐远听出来贾老师的意思，但也不能歪曲事实，只能低头小声。
“你就不能等他先动手啊……”陆宇辰也跟着了急。
“哎，你没看见啊？”贾老师觉得不对，转而问陆宇辰。
“哦哦，看见了，我站得远，一眨眼就只剩下拉架了。”陆宇辰朴素地觉得法不责众，还是把自己牵扯进来对张沐远比较有利，所以各种忽悠。
“你也不劝着点儿？刘琛以前也是咱们班的。我知道，张沐远你被他打伤过，可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咱们就不能这么记仇了，他不对，你应该报告老师，老师自然会去处理他，你不能诉诸暴力啊，这也不像你的作风啊。”贾老师看着陆宇辰这样儿当场不撺掇就是好的了，怎么还能劝，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又批评起张沐远。
“贾老师，如果我报告了，会有人替梁老师出头吗？”张沐远你认个错不结了，此时此刻，偏偏要戳那最敏感的一处伤痛，眼光灼灼。
“……”贾老师没想到这个平时谦逊守礼的学生，突然迎着锋芒，这样发问。一时语塞。她太清楚，答案是什么。谁会为了一个已经倒掉的塔，作任何徒劳的呐喊，无非是更加讥笑嘲讽般地，要将这事在办公室里传个遍，好使劲儿将已经坠入深渊的化学梁再踩一踩实。呵，万象归心么，连学生都看不惯他，这是多好的罪名。
陆宇辰看这气氛竟然僵在了这里，觉得这不是办法，赶紧出来圆场：“贾老师，我们是初犯，你说怎么赔刘琛医药费，怎么道歉，我们都去就是了。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我说算了就能算了吗？人家刘琛的爸妈干吗？班主任干吗？刘琛自己干吗？年级组长，教务主任，校长，哪个人不得好好过问下你们做出来的好事？”贾老师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瞬间从刚才的凝滞了出了来，其实自己也十分想找一个有力的解决办法。
“贾老师谢谢您为我考虑，反正这事确实就是我一个人的错，和别人都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事儿，如果有下次，我估计我还是得管。毕竟，公道自在人心吧。”张沐远平静地说，没有一丝波澜，却又一汪坚定。
“你！行了行了，你俩先回去上课吧！有结果我告诉你，今天晚上让你爸妈带刘琛看病去，明天来学校处理问题。”贾老师被他这样的固执气得脑仁儿直疼，可独特的过往又让她很难真的站在老师们平日里最常在的高度去不带一点偏心地批评他，所幸，先让他们回去吧，这事儿且得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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