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沐远和何佳念常去的那家麦当劳，外墙玻璃是茶色的，可能是九十年代第一批建成的，所以到如今淡淡的有些褪色，但这刚刚好让下午的阳光透射进来，一点也不觉得耀眼，反而暖暖的有些甜。
张沐远从楼下端上来薯条和可乐，找到角落里的何佳念一起坐下来。
少年时的记忆通常是片段感很强的，正如此时，何佳念一边翻开书本，一边搅动着可乐里的冰块，仿佛珠翠之音。张沐远把薯条倒到餐盘上，还是沾了一手颗粒清晰的盐。
一整个下午安然而过，他们骑车分别回家时，初夏里温热的风，仿佛上个月还吹着满街飞舞的毛茸茸的杨絮，如今已掀起脚边飘落的槐花，填满了所有年轻人的心。
那份薯条和可乐的小小的隐秘的快乐，还在半空中盘旋，紧接着就是一场等待两个年轻灵魂的风暴。
何佳念在期中考里考了年级第二十五名，而张沐远依然是年级第三。班主任贾老师自然而然地找了何佳念谈话，也警告她如果继续这样的话，她就要找家长谈一谈了。seriously，二十五？也还好吧？
“我期中没考好。”放学时，何佳念推着车经过张沐远。
“怎么会呢？我们一起复习的啊。”张沐远也开了车锁，和何佳念并排走出校门。
“我也不知道，可能之前没准备好吧，考试的时候有几道题我会的，可是当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答。”
“没事，这次就是个失误，下次肯定还能考回前十的。”张沐远笑着说。
他的笑真好看，头发被下午的阳光照成了金棕色，耳骨因为透过的光显得红彤彤的。何佳念看着，也笑了，是啊，有张沐远在，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什么事也都能解决。
她骑车回到家，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音响，开始写作业。
“加油，我的念念是最棒的。”何佳念刚打开书包，就收到了张沐远的短信。
她粲然一笑，把手机推到一旁。
“砰！”可手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打到地上。
何佳念一抬头，正对上妈妈愤怒的脸。还没来得及张口，“啪”地一声，何佳念的脸就挨了一下。
“妈你干嘛打人？”何佳念的脸马上红肿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麻痛。
“你跟谁学的早恋了？都掉到年级二十五了，下次是不是就要年级二百五了？一点不知道要脸，等你爸回来问问他，是不是跟他学的！”妈妈不由分说，直戳要害。逻辑连贯，让何佳念无处还嘴。
“我……是早恋了，但这次成绩下滑只是个意外。”何佳念强忍着胸中那一股一股向上顶的委屈，做最后的辩驳。
“意外太多，我生你也是个意外。真希望没有你这个意外的孩子，我也少操点意外的心。别废话了，把这孩子的电话给我，我去跟他爸妈说。”
“妈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我保证下回考试考回年级前十行不行，你不要闹得人尽皆知。”强忍着不肯流泪的感受，真的不好。
“你也知道这事儿不能人尽皆知？你为什么做呢？你给我说，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妈你……太不尊重人了。”
“尊重是自己赢来的。你做的事儿能让人尊重吗？”
何佳念说不过妈妈，加上脸越来越肿，头也开始嗡嗡响起来，眼泪不知不觉地就开始流。
“你还有脸哭吗？”妈妈抓起一个衣架，又向何佳念打过去。
何佳念边躲边往客厅跑，正好门开了，爸爸回来了。
“爸我妈打我，你快救救我！”
“你怎么打人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爸爸挡在女儿前面，用公文包推开妈妈手里的衣架。
“你女儿早恋了！而且还考了年级二十五。你说我不应该打吗？再不打就不知道要成什么样了？等到出了什么事情，再打还来得及吗？”
何爸爸突然就沉默了，脱了外衣就进屋了。剩下妈妈继续打骂何佳念。
何爸爸早年在内蒙时，曾和一个当地医院的护士恋爱，后来那护士怀孕了，何爸爸要和她结婚带她回来，可是这事儿被护士的家人知道了，全家围攻她说她不检点，那女孩一时没想开就自杀了。何爸爸因此差点进了监狱，是何佳念的爷爷用尽了所有钱和关系，才把何爸爸保了回来，可是从此也做不成医生了。
何爸爸心灰意冷，相亲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何妈妈，见了两面就匆匆结婚。而何妈妈却是婚后才得知先生婚前的经历，所以这个心结就算是结下了，一直到何佳念出生长大，也从来没有解开过。
何佳念的妈妈到底给张沐远的妈妈通了电话，语气很不客气地让张妈妈管好自己的儿子。张妈妈那边虽然没说什么，但放下电话也立刻训斥了儿子，并勒令他马上和何佳念断绝来往。
用张妈妈的话说：“似乎如果沐远交往一个女孩，也该是个知书达理家庭的孩子，不是这种市井泼妇的孩子。”
事情到这里就清楚了，班主任贾老师收到线报，而且也不等下次考试，直接把何佳念早恋这事儿捅给了何妈妈。何佳念和张沐远的天空，因此也被捅了个窟窿。
班主任在开班会的时候，不指名地警告了班上早恋的同学。而这种事儿，是不可能没有指向的。班里的人心知肚明，也有着不少隐隐要看好戏的眼睛。
“人家学习好，这也没什么的。”
“噢，总之不太好。”
“班主任有必要全班说么，这是人家的自由。”
“啧啧，自由是有限度的，出了什么事儿你能负责？”
“越说越没谱了啊，呵呵呵。”
卜爱文在一旁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和他们吵，可陆宇辰从后面使劲儿拉住了她的袖子，摇了摇头。他是对的，在这个班里，从来你不曾改变的是他俩都是人微言轻，没什么话语权，此时无论如何高声申辩，都只是无济于事，还平白添了别人更加猛烈攻击张沐远和何佳念的借口。
所以她气得“腾”地一下站起来出了班去，陆宇辰扔下几个白眼给那一圈长舌也恨恨地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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