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的伪装,刻意在前世太华宗那两个弟子发现她的地点等待……都完了。
萧柏逾站了许久,听到洞府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心中某个地方突然柔软起来。
走进洞府拉起地上失声痛哭的女人,他沉声问:“给你一个选择,在外门做杂役,还是被赶下山?”
女人仰起头,手臂抱住他的腿,语气哀求道:“请让我留下来,我要报仇,求求你……我不敢了,我会听话……”
声音越来越低,当声音小到几乎微不可闻时,她猛地站起来拿起桌上木牌与衣服冲出去。
萧柏逾对她的动作一愣,一道传音符落在他面前,传出一句话:“徒儿,来师尊这里。”
迈步朝洞府外去,御剑飞到常伽山,仙阁中,宝贤尊者正在等着他。
“师尊。”
“娅茹,你说。”
萧柏逾看向师妹娅茹。
“执法堂弟子传来掌门夫人的旨意,让师兄你去苍穹殿做夫人的记名弟子!”
萧柏逾哑口无言,不明白师妹为何这样兴奋,师尊眼中也带着欣喜与宽慰。
“所以呢?”
他不解道。
“掌门夫人是修真界至今为止年龄最小的尊者,在劫仙中很有威望,她收下师兄,一定能帮师兄找到修为倒退的症结!”
娅茹兴奋道。
“你快去苍穹殿拜见夫人,不得失礼。”
宝贤尊者也笑眯眯道。
萧柏逾脚下踌躇,潜意识觉得掌门夫人收下自己不用大惊小怪,师尊和师妹过于紧张了。
“师兄快去!”
娅茹催促道。
无奈踩上飞剑,在师妹与师尊欣慰的目光中萧柏逾往苍穹殿飞去,只觉锋芒在背。
落在苍穹殿上,入目是几棵高耸入云的梧桐树,一片片金黄色叶子随风飘落。
这里是掌门所在的山系,放眼望去没有人影,只有几声鸟鸣与兽吼不时响起。
按照记忆走进苍穹殿,走进直通后殿的走廊上,他突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不知道掌门夫人住在哪里。
按理说掌门夫人应该和掌门住在一起,可……掌门的卧房他敢进去吗?如果不去卧房难道是接待客人的外殿?
猜想着,他懊恼他离开地太仓促了,都没听清掌门夫人究竟在哪里接见他。
漫无目的走着,萧柏逾期待中途遇到打扫的杂役或是掌门的灵兽为他指路,可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继续走下去或许会触及到掌门的威严,他便转身往外走去,准备找个理由应付师尊,以后再找时间来此拜见掌门夫人。
一路向门外走去,绕到前殿的前厅,记忆中那里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种着金色的荷花。
走过前厅时,他往池塘那瞟了一眼,一个素色的背影映入眼帘,一只碧白色玉簪在乌黑的发髻上晃动。
“哪里来的女人?”
想着,他脚步放缓。
池塘前的女人背对他,身上穿着华贵的碧色襦裙与藕色纱衣衫,圆润的耳朵上一颗碧绿色玉石雕刻成荷叶的样式,顺着女人的动作摆动。
心中好奇,他朝池塘走去,距离金色荷花只有几步远时,他看到女子面前有一株昙花。
“原来她在修剪昙花。”
萧柏逾眼中闪过了然,同时心中更觉怪异,这是人间宫殿里的娘娘?怎么站在仙门?
仔细感应,面前的女子身上没有半分仙气,似乎没有察觉他的靠近,怎么看都是一个凡人。
“你是何人?在掌门的仙殿中做什么?”
他沉声问道。
话出口,就见面前女子的动作逐渐变慢,一双金色剪刀放在托盘中,旁边还有几片枯叶。
她慢慢转过身,一双蓝色剔透的眼睛与他的目光相交。
萧柏逾立时跪下,“拜见掌门夫人。”
他瞳孔微缩,一双手慢慢放在他面前,把他行礼的手臂拖起来,让他与她对视。
“不必多礼。”
古一清柔声细语,萧柏逾挺直身躯,恭敬道:“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
“无事,随本尊来。”
藕色衣衫向前飘动,萧柏逾跟在她身后,一直走进后殿的大厅中,这里的大厅没有外厅那样庄严大气,带了几丝柔软。
地上厚厚一层白色地毯,由几百只毛色纯净的白狐完整无缺的皮毛拼凑而成。一旁一面阁断上绣着华美的烈焰凤凰在空中飞舞。一旁高柜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仙器,每一件在修真界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坐。”
古一清坐在上座,指着一旁的位置淡道。
“弟子不敢。”
萧柏逾垂头,不敢与她对视也不敢坐在上座。
“被本尊收为记名弟子,你有何看法?”
萧柏逾从容不迫道:“夫人爱才,弟子有此荣誉被夫人收为记名弟子,是弟子的福分。”
“呵呵……”古一清笑了几声,萧柏逾心头漾起几分波澜。
“不必紧张,本尊与你为平辈,只是修为上略强于你,你说出心中的想法即可。”
萧柏逾嘴角微微上扬,古一清柔和不强势的态度让他心中未定,心中的戒备少了许多。
“夫人真心想帮我,弟子认为您有这样的能力。”
终于说到要点了。
古一清拿起杯盏缓缓喝一口清茶,微微苍白的手指暴露出她此时的紧张。
“能告诉本尊,你半月前为何丹碎,又为何修为突降?”
他既然认为她有帮助他的能力,又应下被她收为弟子的事实应该会坦诚吧?
心中想着,面上不显分毫,萧柏逾犹豫一下,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往一旁落去。
“坐下说。”
萧柏逾愣了一下,脑中痛苦的回忆一略而过,他面上显出痛苦的表情,眼中挣扎,口中把心中尘封已久的记忆缓缓道出。
“这件事要追溯到三年前,那是我第一次接普通任务。
我有一个师妹叫娅茹,她性格开朗,在门派中人缘极好,平日经常会结识一些普通弟子。一日她来找我,告诉我她有一个朋友在外堂接了一个任务,是一个普通任务,她朋友当时没有空暇做,却需要一份贡献点,便希望我帮她朋友去做,当时我还有空暇,就答应下来……”
“哒哒……”
“什么声音?”
走在草丛中,萧柏逾手执仙剑在其中,耳畔不时传来的奇怪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声音似乎近在咫尺,他猜测那会是什么声音,神识一刻不停在四周。
作为天才弟子他接受过无数困难重重、惊险古怪的任务,很多人们望而生畏的异象在他看来已经见怪不怪。
但这次确实古怪,当他按照地图指示落在这片土地上时,便感觉一种寒彻骨节的感觉,那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作为高级修士,他感受到危险,却找不到危险来源。
一般这种情况他会选择离开,不会轻易涉险,但这次任务事关师妹的信誉,他只能加倍警惕并努力去完成。
这就有了他在草丛中仔细的一幕。
任务上,要在这片土地找一种腾蛇,身形僵硬,浑身沾染着蓝色火焰,速度极快。以鲜肉与枯骨为食,素来喜欢在草丛中或是沼泽地里躲藏。
他执剑,点燃高级隐身符寻找草丛中藏匿的腾蛇,走来走去不见它们的踪影。
说来也怪,腾蛇在的地方会有火焰灼烧的痕迹,可剑柄拨开草皮露出的地面非常光滑,甚至连一点爬虫都没有。
搜寻了很久,他突然发现周围一片安静,刚才时断时续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
“有人吗?”
一道身影猛地在他身后走过,他转过身,身后空无一人。
“道友?你在……”
脚下踩空,他直直往下落,落在一个不算很深的洞里,洞的四周非常光滑,比女人的皮肤还要嫩滑千万倍,摸上去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抬头看去,洞不是很深,只要轻轻一跃就能跃出去,身后又来了!那种有人盯着他的感觉!
猛地回头,神识也向身后扫去,同样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神识突然向里延伸,他看到一个山洞。
不对!那不是山洞,因为神识中有云朵,有太阳,有蓝天白云,可……那是什么呢?
修仙者最忌讳两点,一是过度自大,二是过度的好奇心。深知两点的萧柏逾准备离开。
站起来拍落身上的灰尘,他躬身拿起地上掉落的剑,面前一片阴影遮住了他,心脏开始扑腾扑腾猛烈跳动。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
鼻间传来泥土的气息,手中动作被无限放大,他缓缓抬起眼睛,看向面前。
“!”
尽管心里已经有准备,他还是吓了一下,脚步不受控制后退几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逃!
面前的东西睁着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眼圈上有一圈红色的东西。那不是一个人!任何见到它的人都不会认为那是一个人,或是其它与人有交集的东西。
还没意识过来,心中刚告诉自己要冷静,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下一瞬他就晕了过去,极度的恐惧让他的身体不受意识的控制先一步反应。
当他再醒过来时,他坐在一个阴寒的地方,手脚被最简单的草绳捆住,手里的剑不见了。
面前无数在坑中见过的东西来来往往,眼前一片行走的影子摇晃,他绷着头皮不敢抬头。
虽然这些东西的样子牢牢印刻在脑海中,他还是不敢回想或是抬头,脑海中一个想法越发明显。
“我晕倒了正在做梦。一定是,不然怎么会有那样的东西存在,一定是……”
心里不知说了多少遍,眼前的世界依旧没有变化,慢慢的一个可怕的事实在他脑中出现:这些不是幻境,也不是梦境,他正在真实经历着这一切。
维持一个动作许久,轻轻一动便感觉全身散架似的痛,他小心翼翼动了一下,鼓起勇气抬眼看面前那些东西。
人三分之二高的个子,浑身垂地的长毛,每一根都有他头发那么长,黑色的颜色,手上有长长的爪子,指甲呈三角状,里面有黑色的泥垢。
脸上都是毛,他对它们的嘴巴基本没有印象,只有那一双全是黑色瞳孔而只有少的可怜的一点眼白的眼睛一直盯着他,那目光直直的,让你感觉下一瞬他会做一些在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并且根本无法逃脱!
它们脸上一片模糊,对,就是那种模糊加剧了视觉上的恐惧感,当你直直盯着它时,你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当你直直看它的眼睛时,那些黑色瞳孔会让你害怕,你会不由想它的嘴巴,虽然那里是一片模糊,但你会想到那里有一个嘴巴,嘴巴应该是红色的,张开里面应该有惨白的牙齿。
最恐怖的不是你看到它,而是你看不到它,脑中却不觉涌出的猜测,那是最恐怖的。
那些模糊,让他从心中想到更多害怕的事。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感觉战栗,感觉自己完了、逃不掉了。
当他有这种感觉后,他一直呆呆坐在阴冷的地方,设想这一切是一场梦,只要想到他曾经见过那样东西就会害怕无比。
渐渐的,他想到他接过很多的任务,他想到了疼爱他的父亲母亲,想到了爱护他的师尊。
所以他动了,他只能身后捆住他的东西是草绳,平时只要手腕微微一动就能挣脱。
脚上的草绳在他眼底,很容易挣脱,接下来是身后捆绑的草绳,他下意识放出神识,就在神识放出那一刻,他浑身一僵。
神识中,所以那些东西都不再动,它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甚至是背后,那种声音又一次清晰出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渐渐的,他不敢动,那些目光满满缩回去,可身后捆绑的草绳他再也不敢挣脱。
就这样他做了许久,一道脚步朝他这里走来,声音非常非常笨重,最后停在他面前。
眼底放下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那是纯粹的黑,比没有月亮与星星的夜晚还要黑。
三角状指甲在上面指了一下,他拿起那碗东西快速喝下,不去想喝的东西是什么,只想让它快点离开。
当碗放下地上发出陶瓷与泥土摩擦的声音时,他恍然他挣脱了草绳,在它的“帮助”下。
那东西走了,离开了他,他敢呼吸了,贪婪地享受着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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