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川抱着苏青,接连狂奔半个时辰,终于精疲力竭,连着苏青一同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他已是身心俱疲,即使面孔朝下埋在泥土中,也不愿再动弹。
苏青右臂本就有伤,经这样一折腾,伤口更裂,但她见陆三川俯卧在地,顾不得自己伤势,赶忙站起跑去。
陆三川像是行尸走肉,任由苏青拉扯,一动不动,最后听见苏青一声惨呼,才终于抬起头,见苏青右臂已是鲜血淋漓。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翻身坐起,望着冰冷无情的土地,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青儿你没事吧”。
苏青摇了摇头,在他身旁坐下,想要安慰他。但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也就不知道,从绝望到满怀希望到欣喜若狂再到绝望是什么感受。
苏青只是静静陪在陆三川身旁。
过了许久,陆三川才终于动了动脖子,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小酒馆。
他便向那酒馆走去,掏出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买了两坛美酒。
显然这是一家黑店,但陆三川无心去计较,两手各抱了一坛酒,一边大口喝酒,走出酒店。
苏青担忧他情状,一把抢过他左手边的酒坛,带着强硬的态度命令道,“不许喝!你从来不喝酒的!”
陆三川面色一沉,低声道,“还给我。”
苏青抱着酒坛向后一撇,“不给!”
陆三川便对准那酒坛底下,右脚踢起。
苏青对陆三川虽是百般体贴,此刻却一步不让,提起右脚,勾起脚尖压下,用脚跟抵住他的右脚。
陆三川本就不擅长腿法,这样被压下之后,便无计可施,恼羞成怒之下,脚上加了劲力,顶开苏青脚跟。
苏青登时失去平衡,将酒坛向上一扔,惊叫着向后倒下。
陆三川却是觉得有些舒坦,盯着那只酒坛,纵身跃去。
不知从哪里忽然蹿出一个人来,先一步伸手抓住酒坛,而后一脚踩在陆三川脸上,将他踹回地面,他手中的另一只酒坛,便砸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陆三川吃了满嘴泥巴。他本就心烦气躁,这一口泥巴,更让他觉得自己如同漂在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想要使劲却无处可抓。
他大叫了一声,手里抓了一把泥巴,迅速站起,将手中的泥巴掷向那个背对自己、抱着酒坛畅饮的人。
那人似乎脑后有眼,向左滑出一步,躲开了那团泥巴。
陆三川二话不说,凝聚浑身之力,一掌劈向那人背心。
那人便又向右挪身,回到原来位置。
陆三川愈加恼怒,掌与拳齐出,俱是用上十成力道,对着那人背心轰出。
那人却是双脚不动,左摇右晃,如同不倒翁那般,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陆三川所有进攻。
陆三川极度憎恨自己无能,发指眦裂,大叫一声,横右腿扫向那人双腿。
那人只是将右脚脚尖一转,膝盖微曲,使坚硬无比的髌骨面相右侧。
陆三川这一腿扫去,小腿正砸在那人髌骨之上,便如同踢在钢板,不由得一声惨叫,摔在地上,抱着右腿痛苦呻吟。
苏青强忍着疼痛,竭力站起,跑去护住陆三川,对着那人哀求道,“前辈,请手下留情。”
陆三川再一次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狠狠践踏,不顾一切地用力推开苏青,要与那人拼个你死我活。
那人却转过身,将手中酒坛推向陆三川。
陆三川还没跑过几步,见酒坛迎面而来,下意识地抱住酒坛,不知所措。
那人手掌侧立,一掌刺来,将陆三川怀中的酒坛打得四分五裂,而后一巴掌,掴在陆三川脸颊。
陆三川勃然大怒,转过正脸,还没说一句话,又挨了一巴掌。
如此七巴掌之后,他终于泄了气,两脚一滑,颓坐在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苏青赶忙搀住陆三川右臂,甚是关切,“川哥哥...”
那人瞥了一眼苏青,连连叹气摇头,“哎,可惜了这样好的一个姑娘...”
苏青分辨出那人并无恶意,也便对他没有敌意,只是要将陆三川扶起。
陆三川却似屁股生根那般,牢牢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肯站起。
那人便上去帮忙,“对付他啊,不要这样,你看我的。”俯下身子,对着陆三川的脸颊又是一巴掌。
“对付他这样的...”他话还未说完,苏青一记狠辣的巴掌掴在他脸上,声音响亮。
苏青也终于露了怒容,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再欺负他信不信我跺了你!”
那人叫了一声“哎哟哟”,知晓苏青不好惹,赶忙撤出数丈以外。
任苏青如何拉扯,陆三川依旧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并非苏青力气小,也不是陆三川铁了心要坐在地上。
其实,苏青并未用多少的力气。
她明白陆三川此时的心情,更知晓倘若自己强硬地逼迫陆三川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她只敢用三成的力量,希望陆三川能够顺着自己的意思,乖乖站起。
她太在乎陆三川,显得自己很是卑微。
那人只是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望着二人,而后撅着嘴摇了摇头,“好一个痴情女子呐...好一个痴呆男子啊...”
苏青没有去理睬他,他便觉得有些无趣,又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使起轻功走远了。
直到日落,两人依旧坐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
那个被苏青扇了一巴掌的男人,左手提着一只烧鸡,右手提着一只烧鸡,一边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到二人一丈以外,就地而坐,啃食烧鸡。
肉香很快传到了苏青与陆三川的鼻子中。
苏青饿了许久,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陆三川站了起来,去到那人身旁,语气平淡,“前辈,给我一只烧鸡。”
那人盘坐于地,斜眼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啊?”
陆三川面色平和,不气不恼,“白天,你喝了我一坛酒,又打碎了我一坛酒,现在我向你要一只烧鸡,不过分吧?”
那人抿着嘴唇,思虑片刻,而后耸了耸肩,将右手的烧鸡递给陆三川,“有道理,拿去。”
陆三川接过烧鸡,向他道了一声谢谢,而后回到苏青身旁,将烧鸡交给苏青,温言道,“吃吧。”
苏青虽然接过了烧鸡,并不打算吃,抬起头,仰望着看似平静的陆三川,“可是...”陆三川抬手,轻抚着她的脑袋,她也便不再说话,乖乖低头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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