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为陆三川买了一套深青罗布长褂,穿在陆三川身上,配以俊朗面孔,显得格格不入。为使陆三川看上去年老、丑陋一些,苏青用细柳条蘸了墨水,在陆三川面孔点了几点黑痣,又在陆三川眼角画了三条黑线。
她自己则是穿上了一身淡黄绨衣,头发扎成髻,用红绳绑住,看上去就像是个丫鬟。
陆三川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觉得有趣,哧哧一笑。
苏青扳过他的面孔,看了又看,并不甚满意,最终擦去了他眼角的三条黑线。
二人这才往酒馆走去。
荆门酒馆自是不少,除去“河长东”,还有三四家大门庭的酒馆。
陆三川便挑了其中一家,阔步走入。决出盟主之后,浪迹四处的江湖客少了不少,多数跟着第五铭去了天门,余下来的,不是心高气傲不肯寄人篱下,就是老弱病残被视作累赘。
这家名为“清则容”的酒馆之中,只有寥寥几位客人。
掌柜的坐在柜台之后,手托下巴,懒懒地打着哈哈。
小二则强挤出笑容,迎上前来,“两位,里面请”
陆三川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碎银,放入小二手中,在小二耳旁轻声道,“小二,我想打听点事。”
小二的假笑立时转真,忙将那碎银放入口袋之中,反手挡在嘴边,同样轻声地道,“客官,有问题尽管问不是我吹牛,荆门的事啊,没有我不知道的就算是荆门以外的,我也知道不少,您是想知道长生秘方,还是修仙之法”
陆三川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请问,行幽谷的张谷主去哪里了。”
小二面露失望,用担在肩上的白巾擦了擦手,“你说他们啊几天前荆门举行了什么比武大会,一大帮人去参加,最后死了不少人。”
陆三川不禁有些吃惊,“死了怎么死的”
小二又来了兴致,睁大双眼,一脸的神秘莫测,“最开始的时候啊,是一对远古冤家,一个是血手如来单灯,另一个是鹤手刘病,这两人...”
陆三川颇为无奈,望了苏青一眼,打断小二,“小二,你能不能直接说结果。”
小二顿觉无趣,失落下来,低低地“哦”了一声,“后来获胜的是第五铭,那一大帮人想要去拍第五铭马匹,人挤人,踩死了不少人。”
陆三川心道:获胜的果真是第五铭。他拱手谢过小二,正要离去,忽听两桌以外的两个人一边饮酒一边谈天,“他娘的,陆本炽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不被陆本炽承认为自己的孩子,但听外人如此旁若无人地诋毁陆本炽,陆三川仍是有些气愤,双眉一紧,转头望去,见那两人所坐的桌子上摆着两柄单刀,显然是江湖中人。
他要上去讨个说法,却听另一人道,“是啊,徐兄弟不过是仰慕陆大侠...啊呸徐兄弟不过是尊敬那个姓陆的,所以才上前示好,想不到,竟被那个姓陆的一刀杀了”
“真他娘的属狗的周遭的人也真是一帮怂货,居然都眼睁睁地望着,没一个人敢上前帮助。那酒店的老板也是窝囊,自己店里死了人,竟不报官,反而闭眼祈祷。”
“是啊,所以我一刀杀了他,哈哈哈。”
“哈哈哈...”
二人便又笑了,举杯相碰。
陆三川听之,既是大惑又是大怒,再难忍愤怒,轻步上前,浅浅作揖,“敢问两位老哥,你们刚才说,陆大侠杀了那个姓徐的兄弟”
那两人各自转头望来,神情古怪地将陆三川上下打量一番,“嗯,怎么了”
陆三川问道,“事后两位却杀了酒店老板泄愤”
其中一人已听出陆三川话中讥讽,面色一沉,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陆三川微微一笑,“既然你们的兄弟是为陆大侠所杀,你们杀酒店老板作甚哦,我懂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而柿子,还得挑软的捏”
另一人也即刻明白过来,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大喝道,“哪里来的犊子,敢这么跟爷爷说话”
依旧坐着的那人眯起双眼,盯着陆三川看了不少时间,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陆本炽的儿子陆三川哈哈,臭小子,你以为在脸上点几颗黑点,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吗”
站着的那人一脸疑惑地盯着陆三川望了一会,也跟着哈哈大笑,而后迅速抄起刀,对着陆三川脑袋劈落。
陆三川提起剑,格下单刀,剑不出鞘,直向那人喉咙刺去,在那人喉咙一寸之前停住,冷冷地道,“我杀你,如同眨眼那般简单”
那两人便属于“老弱病残”之一,眼见陆三川武功此等高明,再不敢嚣张,赶忙丢掉单刀,举手投降。
陆三川只是哼了一声,与苏青一同走出酒馆。
苏青站在他身旁,望着怅然若失的陆三川,轻声道,“川哥哥,接下来我们去哪”
陆三川心下早已有了计划,“青儿,第五铭的老巢在哪”
苏青不禁觉得逗趣,捂嘴偷笑,“在天门。你说那是老巢,要去端了它吗”
陆三川苦笑一声,望向苏青,“我已是罪人,若是再将朝天门端了,岂不是要遗臭万年我们先去天门探探情状,而后去一趟江洲。”说到这里,陆三川立时变得横眉冷目,“我爹一定在那”
苏青虽只见过陆本炽一面,但却牢牢记得这个痴情的男人,“嗯,因为你娘葬在那里。”
只是片刻,陆三川松懈下来,叹了口气,“不知道栾大哥他们现下如何”
荆门某处的破庙之外,栾为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拱了拱鼻子,两手各抓着一只祝寿用的馒头,走入破庙之中。
栾不为躺在地上,面色无光。他的衣衫残破不堪,胸口破了一道口子,边缘被染得血红。
栾为咬着牙,在栾不为身旁坐下,为他递去一只馒头,“邻近村子之中有老人大寿,我偷了两只馒头回来,不为,吃一点吧。”
栾不为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看着沾满蜘蛛网的屋顶,“哥...门主他...是真的想杀我们吗”
栾为将其中一只馒头放在栾不为身旁,拿起另一只咬了一口,嘿嘿一笑。他右脸多了一道才愈合的三寸长的伤疤,自眉角至嘴角,跟着他的咀嚼而微微蠕动,“嘿嘿,说不定呢不过你也别太气馁了,少主会查明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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