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拜恩的名义,以都灵的名义冲锋”
穹顶之下,挥舞着重剑长刀的拜恩骑士们在敌军即将崩溃的阵线中纵马狂奔,雷鸣般的铁骑声中,只能看到一面又一面五颜六色的燕尾旗,在滚滚黄尘中一闪而过。
相比较三三两两各自为战,却又配合默契的拜恩骑士,腹背受敌的半人马完全是惊慌失措,还未交战就已经出现了将要瓦解的态势,整个阵线都被混成一团,和突入战场的游骑兵们搅在了一起。
在先锋游骑兵们毫无预兆的突袭下,半人马大军的东面封锁阵地已经宣告全线崩溃,并且崩溃的势头还有向两翼扩展的态势;
尽管这些半人马勇士还在竭力反抗,而两翼溃散下来的军队也在不断加入他们但当封锁线缺口出现的刹那,结局就已经注定。
然而混乱的战场上,双方杀红了眼的战士们都还完全没有意识到战局已经出现变化,依旧还在和眼前的敌人奋力厮杀着。
“冲过去公爵卫队,跟着我,前进”
话音落下,还没等身后的战士们反应过来,纵马狂奔,挥舞着两柄利刃的灰瞳少年就已经冲出了十余步之远。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利刃,还有那一张张凶恶狰狞的脸,马背上的路斯恩却纹丝不动。
动的,是他手中的两柄剑艾勒芒公爵剑,龙骑士之枪。
“铛”
雪亮的剑锋顺着落下的斧刃划过,火光迸溅的刹那,瞬间反握剑柄的左手已经贯穿了敌人的咽喉;
迎头直刺的长矛,贴着他的鬓角偏落;右手的剑锋由下而上,借着冲锋的惯性,撕开了半人马的喉咙;
沉重的长柄斧从脑后挥来,避无可避的路斯恩立即向后一仰;血淋淋的战斧毫无悬念的劈中了正面扑来的半人马,惊愕的脑袋飞到半空中。
“啪”
右手剑锋入鞘,路斯恩立刻攥住从面前掠过的投矛,借着仰倒刹那的死角,雪亮的矛尖直刺入身后敌人的喉咙。
灰瞳少年依旧面无表情。
起身的刹那,右手的“龙骑士之枪”再次出鞘,毫无波澜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张半人马勇士惊恐万状的脸被劈成两半的脸。
电光石火的刹那,灰瞳少年已经冲出了十余步,远远的将公爵卫队的成员甩在了身后,只留下一张张瞠目结舌的表情。
这就是邪神使徒的力量吗
路斯恩淡淡的想道。
上一次的感受还不明显,但现在当脖颈后那个符文开始“燃烧”的刹那,他的确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时间变慢、节奏变快、思考方式强化路斯恩想不到这些。
他能理解到的就是身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都瞬间能够做出至少两到三种以上的判断;并且当自己决定的刹那,就会自然而然的开始动起来。
无论面对多少敌人,何等严峻的情况,都能在一瞬间根据自己的目标,做出最冷静也最合理的判断。
这种力量绝不可能是没有任何代价的。
恍惚之间,灰瞳少年突然想起了誓言骑士曾经说过的话。
但只有着一个办法了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继续护卫在洛伦大人的身旁,而不是变成需要被他“保护”的累赘;
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紧随其后的公爵卫队还在不停的和两侧的敌人厮杀交战,一个被包围的卫队骑兵眼见无法脱身,毅然决然的捏爆了手中的引火剂,带着周围五六个半人马战士同归于尽。
“轰”
火光在身后闪耀,头也不回的路斯恩还是笔直的冲向最后一个敌人,冲破了敌人的封锁线。
远处,已经能看到波伊大军的军阵,还有瓦尔纳家族的弯刀骏马旗了。
混乱的战场上,随着公爵卫队和游骑兵击溃了正面的封锁,紧随其后的拜恩轻重装骑兵和步兵方阵随即跟进;犹如宣泄的洪流般,不断的将裂口撕开,扩大。
而敌人溃败的军队和远处的援军,也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不再继续加入战场,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迅速移动。
即便被冲锋的拜恩骑士缠住,半人马大军也如过去般十分“果断”的壮士断腕,留下断后的小股部队纠缠,撤退的十分迅速。
“他们在撤退”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黑发巫师的表情却是十分的肯定不是溃败,更不是逃散;而是撤退,并且是有准备的撤退。
哪怕是犹如丢盔卸甲般的撤退,脱离战场的半人马大军仍不见任何慌乱,不断交叉掩护,安排断后的战士层层阻截拜恩骑士的“骑墙冲锋”,让拜恩大军的兵锋始终不能威胁到他们的核心军阵。
“要追吗,洛伦大人”攥紧手中的剑柄,头也不抬的路斯恩默默问道。
“不了,既然敌人撤退那就让他们撤吧,不着急立刻打败他们。”洛伦摇摇头,沉声说道:“我们的第一目标依旧是为波伊大军解围办到这一点,就算是赢了。”
虽然这么说,但洛伦还是忍不住将目光瞥向身后,看着那些已经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一路急行军而后立刻投入战斗的拜恩战士们;
看着在身后那绵延以百步计,用战士们的尸骨铺出来的“突围通道”为了打开这条通道,自翘望峰而来,四分之一的游骑兵们再也回不到他们的家乡了。
面不改色的黑发巫师,瞳孔微微一黯。
并不是不想,而是精疲力竭的拜恩大军在突围之后,的确已经没有余力再与来与如风的半人马大军交战了。
更何况,面对如此狡猾而又强大的敌人,再怎么谨慎都不算过分。
“还是先去和波伊大军的主力汇合吧。”
重重叹口气,洛伦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远处也已经能看到弯刀骏马的旗帜下,大队的波伊骠骑兵正朝这边赶来。
“好久不见了,银盔山的征服者,尊敬的洛伦都灵公爵。”
“好久不见了,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长者,哈林梵阿刹迈大师。”
遍布尸骸的战场上,在骑士们护卫下的二人四目对视,随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只是两个人的笑声中都带着一丝疲惫,还有凄凉。
“情况怎么样了”洛伦挑了挑眉毛,先开口问道。
哈林梵阿刹迈大师叹息一声,带着浓浓的悲戚与哀伤:“如您所见波伊,已经不是昨天的波伊了。”
黑发巫师微微蹙眉,忧心的看着周围的情景,猜测着那一日的血战究竟是何等的惨烈。
二十万大军的混战哪怕有眼前的参照,的确也不是能够“想象”出来的情景。
“五千银甲骁骑全军覆没,区区数百人的幸存者也是人人负伤;四万步兵,伤亡过半,能够继续战斗的更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阿刹迈大师平静的说道:“至于六万骠骑兵,他们最想接敌,伤亡也最大还剩两万余。”
听到这个数字,洛伦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至少自己赶到的时间还算及时如果波伊主力全军覆没,那就真的一丁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还好”
低声呢喃的哈林梵阿刹迈眼神疲惫,冷静的目光向着身后的战场望去:“是啊,一切都还好这样的惨败,能够有半数军队存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默不作声的洛伦,安静的做一个旁听者。
“在我们被半人马大军从后背伏击的时候,拉斯洛瓦尔纳大公孤身一人率领卫队应敌,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敌人似乎对我们的战术部署一清二楚发现后背遇袭之后,拼死杀出重围的赛特布拉哈伯爵率领银甲骁骑四次突围,四次被包围,险些全军覆没”
即便是这一刻,哈林梵阿刹迈大师依旧镇定自若,除了眼神外几乎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波动,冷静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十天围困,半人马大军截断了所有的补给线,仅凭着随军的补给和物资,再加上战场上剩下的,根本无法支撑剩余军队的开销,更没办法治疗伤员”
“我们军队现在虽然还剩下将近五万军队,但五分之三都是轻重伤员,武器折损严重,补给消耗一空,战马所剩无几”
阿刹迈大师抬起头,平静的看向黑发巫师:“如果您现在就准备对半人马展开反攻,我只能劝您,不要太指望波伊军队能够帮到您多少。”
“连这都能猜到”洛伦表情微微一动,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如您所说,只是个猜测您如此焦急的北上,也一定不只是因为波伊大军的主力被围困即便是拜恩与波伊两大公国的情谊,也不值得您做出如此赌上性命的举动。”阿刹迈大师淡淡道:
“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才促使您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宁可冒着风险也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黑发巫师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您已经知道了”
“看来您的银盔山之战,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哈林梵阿刹迈的目光无比深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是”
“圣血药剂”
两个人异口同声。
“就是因为它,才致使拉斯洛瓦尔纳大公的身死和惨败”阿刹迈大师沉声道,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黑发巫师:“我在来之前曾经听闻赤血堡的鲜血教团叛乱,恐怕这两件事不无关联,对吧”
洛伦微微颔首,表情同样凝重到了极点:“远远不止如此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万倍。”
注视着黑发巫师严肃的表情,哈林梵阿刹迈眉头紧皱:“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单独事件,或者仅仅是某个幕后黑手的阴谋,对吗”
“我在埃博登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叫做法内西斯的圣十字主教打过一些交道。”洛伦开口道:“您和科罗纳大师很熟悉,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但即便是他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充其量比较重要罢了。”
“法内西斯”
阿刹迈大师深呼一口气:“我明白了,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帝都的艾尔伯德,由他转达给帝国内阁和艾克哈特二世陛下。”
“科罗纳他当初为了维持巫师塔和教会的关系而将真相隐瞒下去,也许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洛伦的眼神无比复杂。
埃博登的那一夜,如果不是自己急于离开,如果不是后来自己的“疏忽”,如果不是自己和布兰登一样,坐视圣血药剂的扩散
这一切,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
就在此时
“洛伦大人”路斯恩突然惊呼一声。
黑发巫师和哈林梵阿刹迈二人同时抬头,惊愕的看向两军军营的正前方。
只见原本已经撤离的半人马大军去而复返,密密麻麻的黑影,犹如滚动的洪流般出现在他们视线的尽头。
刹那间,原本终于松了口气的拜恩骑士们再次绷紧神经,紧张的望着去而复返的敌人。
“波伊人,拜恩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灰瞳少年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右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利刃:
“列阵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霎时间,营地中所有人都开始迅速行动起来,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仅凭一个口号就开始本能的组织阵型和兵线;
疲惫不堪的拜恩游骑兵和人人带伤,面黄肌瘦的波伊骠骑兵们自觉的组成了冲锋队列,准备阻截敌人的第一轮进攻。
“等等”
猛地一声爆喝,黑发巫师拦下了身旁准备冲上前线的灰瞳少年,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正前方:
“不要慌,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他视线的尽头,半人马大军已经停止了前进;而在那密密麻麻的军阵正前方,走出了一个身影。
朝他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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