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樱的心跳从超速到恢复平静,运行轨迹像走过了个90度直角过山车。
她正襟危坐,安安静静待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刚到晚上九点,不知谁定了闹钟,熟悉的音乐夹杂着震动声嗡嗡地响了大半晌,年级主任才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关了闹钟。
办公室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静中。
整个办公室除了乐樱都是气场十足的大佬,李铭月和十班班主任坐在乐樱对面,再往后是两个年级领导,老师们脸色不好也就罢了,连陆丞和杨林川以及十班的那几个学生神色看着都不怎么样。
夹在这帮大佬中间,乐樱只觉得自己是棵草,哪里吹风她就往哪边倒。
坐得时间有点长,乐樱腰有点酸,她稍微挺了挺背,伸手揉了揉。
她手刚伸过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噗。”
声音很低,只有乐樱能听到。
乐樱皱起眉,她回过头,毫无威慑力地瞪了眼陆丞。
身后少年脸色稍有缓和,他坐得肆意,悠闲懒散地倚着沙发,长腿叠起,一点都没打架被抓地自觉。
陆丞脸上挂了彩,嘴角有淤青痕迹,短发稍有凌乱,不过整个人还是神清气爽的。
见乐樱回头,他挑衅似地挑了下眉,笑眯眯地看着她。
少年笑容阳光明媚,颜也正,可惜就是……欠揍。
十分欠揍。
乐樱回过头,不搭理他。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年级主任沉着脸开口。
杨林川没什么好气,“他们找事!”
因为1挑3,杨林川身上有点惨烈,校服袖子都被扯下来半个,嘴角颧骨更是青了一片。身体的某些部分现在还火辣辣的痛,他梗着脖子硬是不喊疼,17、8岁的孩子较真起来,谁都拉不住。
不过卢亮三人比杨林川还惨,尤其是卢亮,不知怎的还流了鼻血,半张脸基本上已经没人样了。
“你少来,”卢亮心里记恨着陆丞却不敢说,只能把气撒到杨林川身上,他眼里冒着火,“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
杨林川呛道:“滚蛋吧,你自己放的什么屁你心里没数?”
越说越过分。
年级主任咳了一声,“咳咳,注意点用词,我还活着呢啊。”说完,十分无辜地看了看两人。
乐樱微微瞪眼。
真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年级主任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不过乐樱也不算太吃惊,陆丞他们几人经常打架,十次有五次会被抓,估计对这场面都习以为常了。
李铭月轻门熟路地开口:“老规矩,先把事说清楚。陆丞,你说。”
“我?”陆丞揉了揉头发,看起来不太情愿,“哦,好吧,卢亮他们几个欠揍,我就稍微帮了帮他。”他提了声音,扭头对卢亮道,“不用谢。”
年级主任扶额,他觉得有陆丞这几个催命鬼在这,主任这差事是没法做了。
他刻意拉下脸,找了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乐樱给自己攒自信,“这个女同学,你来说。”
乐樱打了个激灵,手无意识握紧。
直觉告诉她自己不能说实话,但编谎话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尤其是现在还要和年级主任面对面。
“我……”
李铭月插话道:“说实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乐樱的错觉,她总觉得李铭月说话时的表情意味深长。
乐樱揉了揉嗓子,低声道:“那个,晚上我和杨林川一起离校了,去帮朋友买晚饭,大概用了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正好和他们几个撞上,然后就打起来了。”
“谁先动手的?”
乐樱想了想,道:“太乱了,没看清,我只记得那位同学说了句'就你一个人',然后就打起来了。”
她其实看到是杨林川先动的手,不过刻意隐去,只挑了可能对杨林川有好处的话说。
李铭月威严的目光转向陆丞,“然后老师发现有人打架,卢亮撇下杨林川和乐樱跑了,你听说这件事,就追到洗手间去了?”
陆丞歪了歪头,似笑非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李铭月最后看向卢亮,她冷笑:“所以是你带着两个人打了我们班一个人?”
卢亮皱起眉,一时半会没搞懂李铭月的意思,过去的经历告诉他李铭月不但是个老狐狸,还是个非常护犊子的老狐狸。他警惕地看着她,没回话。
李明月又道:“接着你们三个人又被我们班一个人打了?呵。”
乐樱:“……”
语调怪怪的。
乐樱本来还有做错事的愧疚感,她觉得不管是不是卢亮先挑的事,他们私下离校在前,怎么都是错了。但现在被李铭月这么一解读,她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无比正义了呢?
看,最开始是卢亮以多欺少,后来又被一个人打得落花流水,说出去都嫌丢人。
乐樱抬头看了看其他人,她发现在座的除了卢亮三人,其余人脸上都带着点笑意,就连十班班主任嘴角都勾着。
果然是早就习惯了。
年级主任自然清楚在杨林川和卢亮起冲突前肯定还有点别的事,但秉着尽量不捅到学校的原则,他了解过情况后便下了论断:“好了,离校的那几个,每个人5000字检讨,打架的再加5000字,篮球队的人也是!”
他看向卢亮:“还有,不要和外校人员联系太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回,其余几个男生集体有了反应。
就连陆丞都胡乱用手扫着头发,心不甘情不愿的样。
一个800字作文都写不出来的人,一万字的确够要了他的命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几人都起身想要回班了,年级主任忽然补充道:“陆丞,放假回来叫你家长来一趟,你再这么继续下去可不行。”
话音一落,陆丞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他皱着眉,神色晦暗:“一定要?”
“必须来。”
陆丞脸色绷着,不再说话。
乐樱对陆丞的家庭更加好奇。
她似乎听楚珏言说过,陆丞的家庭好像和普通人家不一样。他本人的行为也很奇怪,明明家境不错,吃穿用都是最好的,却要在周末跑去超市打零工挣钱。
似乎留意到乐樱一直看着自己,走出办公室后,陆丞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按着她的头扭向一旁,语调轻佻:“看什么看,没见过?”
乐樱瘪了瘪嘴,想抗议却又没什么作用,只能由着陆丞把她的发型捣成鸡窝。
嘁。
*
下了晚自习,卢亮骂骂咧咧的往宿舍楼走。
今天也是真晦气,本来只是打架打输了,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杨林川,一时气不过就想去找找场子,哪知道真惹恼了陆丞。惹恼陆丞的后果卢亮懂,但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件事到底哪里触到了陆丞的神经。
现在好了,三个人被一个人打的屁滚尿流,不光面子丢了,还要再写一万字检讨。
卢亮骂道:“妈的,陆丞那小子,别再让我看见他。”
“他也太猖狂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卢哥,哪天教训教训他?”
卢亮冷着脸,思索自己该怎么把场子找回来。
正想着,另外一人忽然拽住他的胳膊,声音哆哆嗦嗦变了调,“卢哥……”
卢亮抬头,正巧看到路灯下的楚珏言,正慢悠悠走过来。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该死的,他又怎么着了?”
“不知道啊,最近没惹他吧。”
卢亮深吸口气,扯出笑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呦,这不是我们楚班草吗?有什么事吗,我们最近可绝对遵纪守法。”
楚珏言步伐稳健,缓步走过来,在卢亮面前站定。
他穿着正正经经的宽松校服,背着书包,除了身条顺颜值高外和普通的高中生并无不同,可就是这样,卢亮偏偏生出几分恐惧感来。
这个楚珏言平时不言不语,但真发起狠来,和陆丞绝对有一拼。并且陆丞的狠都在明面上,楚珏言可就不一定了,他比陆丞阴得多。
“你……干嘛?”
楚珏言纯黑色的瞳仁像无底深渊,他低下头,微微一笑,声音清亮:“卢亮,还没被揍够,皮又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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