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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沛走得快, 她爬上朱屠户家院墙时,朱婆子四人才刚刚进了朱彪家大门。
朱彪此时并不在家, 他的两个儿子也在肉铺中帮忙, 家里只有两个儿媳和三个小儿。
大儿媳张氏并不喜欢朱大和朱婆子,但碍于公公的面子, 还是打起精神把“三弟”一行人迎了进来。
几人进了堂屋, 张氏让弟妹刘氏送了茶水来, 这才问道:“三弟,这二位是?”
朱婆子抢在朱大之前, 开口道:“嗨,这是我家朱大的远房表妹,因夫家败落, 特来投奔。但我家多有不便,就想着能不能先到他干爹家暂住几日。赶明就让朱大去租个小院, 再让他表妹带着孩子搬进去就是了。”
张氏心中实不愿收留朱大的什么表妹,但她扭头去瞧那对素服母女时,却起了丝怜悯之心。
大的那个, 脸上脂粉不施, 眼帘微垂, 肤色淡黄,看着就有些憔悴伤怀。
小的那个, 长眸尖脸, 正有些不安地打量着众人。
张氏想着自家公公平日所为, 那些个恶事定然会祸及后代,因此就打着积福的心思,说道:“也罢,既然婆婆开口了,那就先在我家落个脚。三弟快去租院子吧,你干爹那个脾气,恐怕要吓坏你家表亲。”
朱婆子心中暗暗呸了声,转头又嘱咐那对母女道:“我家除了我这老婆子,其他俱是男子,如今名分未定,不好同居一处。这里是我儿干爹家,你们且在这里安住。过几日,租好了院子,就来接你们搬去。”
程惠仙心中有些疑虑,但面上却乖巧地低头应了。
那朱大看着程惠仙一副娇弱姿态,偏又长了个肉奶/奶的酥胸、细柳儿的纤腰,简直快要把他的魂都勾了去。
要不是朱婆子连掐带踹了好几下,朱大都恨不得赶紧就在干爹家,把人先办了再说。
待朱婆子与朱大走后,张氏就带着程惠仙和她女儿,找了个屋子安置下来。
而朱大跟着他娘离了朱彪家后,就忍不住埋怨他娘。
“干啥还要把人送到我干爹家啊?”
“老娘当初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三个夯货?你也不想想,现在咱家是个什么样子?那小妇人长得标致,却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你来之前,马矬子硬是被人一张嘴给奚落地无地自容。若不是你娘我嘴里能开出水仙花来,你当那小妇人会乖乖地跟了来?”
“还怕她个小娘们吗?回头把人办了,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你知道个屁!天天就记着裤裆里那二两肉,还真以为那妇人是好摆布的吗?刚才人家可是说了,不但户籍路引都带着,且还识得几个大字。说那马矬子若再敢纠缠,就找到县老爷告他一个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懂了吗?除非咱把这娘俩都捆了,锁在家里。不然,你可强留不住人家。”
朱大被他娘训得有些讪讪的,无赖地说道:“反正都强留不住,能弄一次也不算亏嘛……”
“弄你爷头!听我的,咱们先骗那妇人嫁进来,落了户籍以后,她再想跑就没门了。这之前,就先按那小妇人说的,去租个小院,把那娘俩安置过去,亲事也正儿八经地办起来……回头,咱还要请你干爹帮衬帮衬才好。”
二人边说边走,完全没注意刚才那番话已经被某人偷听去了。
谢沛回到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听朱家二人的话,他们分明是打算骗娶程氏的,那为何上辈子阿爹会在路边救下狼狈不堪的程家母女,甚至出于道义不得不收留了二人呢?
她想了一会,决定晚上再去探一探朱彪家。
中饭前,李彦锦凑到谢沛跟前,小声道:“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本军师外号赛诸葛,要不要给你点拨点拨?”
“快吃吧,吃完卖你的炸豆腐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一肚子坏水似的。”谢沛好笑地说道。
“喂!我这满腹的良策锦计怎么能是坏水呢?你肯定是嫉妒我的才华!”李彦锦看谢沛不欲多说,就贫了两句,赶紧吃饭去了。
晚间,吃过饭后,谢沛很快就回房去了。
谢栋以为女儿累了,连说话声都压了下来。智通拎了个小酒壶也躲回房间偷着过瘾去了。只有李彦锦眸光微闪地盯着谢沛的房门看了几眼。
待天色渐暗时,就见一个黑影从谢沛屋子的后窗翻出,轻轻一跃就出了院墙。
李彦锦猫在窗台上,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谢二娘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知这黑天大夜里要去何处劫富济贫啊……罢了,且帮她守一守,万一出了乱子也好拖延片刻。
谢沛摸去朱屠户家,发现自己来得晚了,那程氏母女竟然已经熄灯睡下了。没奈何,她干脆去朱彪窗外,探了一探。
这一探倒让她看出点问题来,那朱屠户晚间喝高了,此刻正瘫在躺椅上,发着酒疯。
朱屠户两个儿子累了一天,看亲爹只是喝多了,也不担心,都各自回房歇着去了。
谢沛到时,恰听见朱彪嘟嘟囔囔说着酒话。
“小娘们,怪俊的,嘿嘿。”
“嗝……朱大这王八蛋,有好货也不想着老子。”
“嘿嘿嘿,他也不想想,肥肉都到了嘴边,老子不啃一口才怪,嗝~怪咧!”
说着说着,这厮竟然还唱了起来。
“你、你在东来,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我无妻。嗝儿……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好好好好……好孤凄……”
谢沛顶着一头黑线,离了朱彪家。
次日,朱大并没立刻去看院子,而是拍响了隔壁左右的大门。
很快,纬桑街上的住户们就都听说了,这朱大据说是要成亲了。但因着家中遭了灾,所以就想出一个法子。
谢沛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的朱大,她实在没想到,这货竟然还敢来她家要钱。
朱大咽了口唾沫,赔了个笑脸道:“往日都是朱大哥不对,二娘莫要和我一般见识。嘿嘿,这不,朱大哥打算成亲,回头办宴席时,谢家就不用送什么贺礼红封了。”
谢老板被自己闺女拦在身后,听了这话有些惊讶。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听那朱大继续道:“因此,我就想着,能不能先把这贺礼折成银钱给我。这样我也能办亲事了,各家也没什么损失。”
谢沛哼笑一声,道:“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朱大还谦虚地说了声:“哪里,哪里。”
谢老板在女儿身后道:“朱大,你办亲事,我家可没准备去啊。你倒好,自己成亲竟打算一文钱不掏,全靠着街坊们送钱啊,这主意是你老娘想出来的吧?”
他话音一落,旁边围观的邻居都笑了起来。众人都知道,这朱婆子抠起来,可是连儿子都不认的。
朱大心头火起,之前去的那几家,有怕事的,零零碎碎给了十来个铜板。有胆子稍大点的,就推说,要是谢家给了,他们再考虑给钱。
为了这,朱大才硬着头皮来谢家要钱。不过,就算是开口要钱,他也不敢硬来,更不提恐吓威胁了。
听了谢老板一番话,朱大原以为今儿是讨不到钱了。谁知那谢二娘眯着眼琢磨了会,竟掏出十文钱递了过来。
朱大一愣,连忙接住。就听谢沛说道:“虽你我两家不睦,但看在你要成亲的份上,且随个十文钱的贺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一个月内,不见你成亲,不但要把钱都还来,而且……哼哼……”
其他不愿给钱的邻居原本还指望谢家和朱大吵起来,他们就不用再破财了。此时见状,也只得认个倒霉,回家拿钱。
谢二娘也不在乎那几个邻居心中的怨言。毕竟这些人平日也不曾帮过谢家一点忙,上辈子更是有几户还干出了落井下石的恶事。
倒是谢栋有些不解地问道:“闺女啊,你不是最讨厌那朱家吗?怎么这次……”
“嘿嘿,我这钱给得可没安什么好心……”
谢家几人聚在一起,听谢沛细细说了起来。
“这朱大看中的女子,也被他干爹朱彪盯上了。若是朱大没钱成亲,他恐怕最多也就是心中有点不满罢了。可若是聘礼都凑了个七七八八,结果发现干爹抢了人走……你说朱大和朱彪还能再好吗?”谢沛嘴角微翘地说道。
李彦锦眼睛一亮,道:“对!这就是个连环计啊!先让敌人自己斗起来,狗咬狗!”
谢栋和智通听了都笑了起来,智通摸了摸李彦锦的狗头道:“你还知道个连环计啊?”
李彦锦嘿嘿笑道:“前几天听码头上的赵大嘴说的三国,嘿嘿嘿。”
接下来几日,谢沛并没松懈,还是会抽时间去朱彪家打探一番。
这天,朱大终于找到个便宜的小院子,租了下来。他正想回家给朱婆子说一声,路过谢家时,就见谢沛目光诡异地看着他,说了声:“朱大,你那亲事还要办吗?”
朱大愣了下,道:“办啊,怎地?”
谢沛扬了扬眉头道:“那你最好早点办吧,今日我可听着点闲话……”她也不说完,就转身进了门。
朱大不敢上前追问,他皱眉琢磨了片刻后,转身就朝朱屠户家奔去。
朱大知道,今日朱彪两个儿媳俱不在家,她们带着孩子去参加亲戚家的婚礼了。而程惠仙因为刚出了孝,身份上又是个寡妇,就和女儿大妮留在了家中。
因这事,朱家大儿媳张氏还拜托朱大帮忙看着点门户,毕竟家里住着的可是他未来的娘子。
朱大急匆匆走着,他想到早上只露了一面就不见踪影的干爹,心中越发焦躁了起来。
进了古德寺,有小沙弥引着牛车和车夫去了侧门外停着。
谢栋则向一个细眉长眼、面容洁净的知客僧合掌行礼后,道明了来意。
知客僧也回了个礼,说道:“施主请先随我到客间稍待,我禀明方丈后,再来回话。”
谢栋四人老实安分地跟着年轻僧人去了客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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