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杨府也是沙蓓蓓心仪之地,杨门的十二寡妇征西的故事在演义里被传得神乎其神。
不过得知那里又是一处现代建筑,她便失了兴趣,十分惆怅。顾淼安慰她:“知道你喜欢的是碧血青天杨家将,主战场雁门关你不是都看过了嘛,不用郁闷,开封不是还有两处真北宋建筑吗去看看,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可是那两个北宋建筑都是塔,我又不是唐僧,又不是逢塔必扫,逢妖必杀”沙蓓蓓撅嘴以示不满。
顾淼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等等,逢妖必杀是唐僧干的事”
“嗯,反正就是因他而死嘛。佛教里说的三净肉,不就是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已所杀,比丘可以食。一路上的妖怪都是为他而死的,四舍五入,就是逢妖必杀。”
“也是,毕竟都是男妖怪都想吃他,女妖怪都想上他。”
“谁说的,白骨夫人可是身心干净的,只想吃他。”
两人讨论的终点是先去铁塔再去繁塔。
沙蓓蓓脑补的铁塔,是供电系统里的那种镂空式的铁架子,上面架着十万伏高压电线,电线上还会踩着几只鸟的那种。
沙蓓蓓颇觉无趣:“唉就是一根真宝塔啊还是个歪的,为什么叫铁塔,塔砖都是铁铸的吗”
顾淼:“不是,塔砖用的是铁锈色和紫色的琉璃砖,远看像铁,所以叫铁塔。”
“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很多塔的颜色不都这样,青砖砌的塔们,放久了不也是这种颜色吗”
凑到近前,才看出,与普通青砖盖的塔确实不一样,琉璃砖的色泽虽经千年,依旧润泽,在岁月的流逝中,砖色也变得有些偏黄、有些偏绿、有些偏红,变得斑斓。
塔基上的每一块砖上,都刻着佛像浮雕。
“要不要登塔”顾淼指了指售票口,登塔三十元。
“不了不了,十三层楼,我上公司四楼都要坐电梯。”沙蓓蓓连连摇头,“除非塔顶也有个佛宝舍利子。”
“那岂不是还有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顾淼打趣。
沙蓓蓓眨巴着眼睛:“奔波儿灞可以炖豆腐,灞波儿奔做酸菜鱼”
“鲇鱼和黑鱼都没有,金鱼要不要”顾淼忽然抬起手。
沙蓓蓓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灵感院。
“哈通天河的灵感大王那个观音荷花池里养的金鱼”
本来只是来找找北宋的故事,没想到跟西游记紧密挂钩。
灵感院里没有灵感大王,只有一尊白玉佛像,1933年由一位缅甸华侨捐赠,是由整块白玉雕成的约一米高的佛像。
“接引殿顶上怎么绿油油的”沙蓓蓓远远的就看见屋顶上一片绿,凑近了才看见,长的全是小草和小灌木,与地下的草坪相映成趣,五脊六兽还是那样老实的蹲在屋顶,毫不在意自己身处一片青青大草原。
铁塔是开封市的标志,曾有过铁塔牌火柴铁塔牌香烟。
“所以说,这塔还是混的不错的,还记得咱们看见的那个倒霉的倒了又倒的阿育王塔吗铁塔也是挺背的,地震37次,洪水15次,狂风18次,暴雨9次,延庆观都变成半地下产物了,它还坚强的活着。”
沙蓓蓓指不远处的宽阔水域:“我不管,我不管,里面一定要有金鱼灵感院里怎么能没有金鱼”
“哎,你要金鱼干什么你又不是童女。”
“我不是童女还不是你害的,灵感大王只会来找你。”
“难道你想要一个新木盆最后想当地球女皇”
两人耍花枪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清脆的塔铃声顺风飘来:“叮铛叮铛”
身旁柳枝随风摆动,飘飘摇摇,有一种清静平和的感觉。
旁边的道路上,还不时路过一些僧人,除了常见的黄衣之外,还有穿着青灰色百衲衣,身上背着宁采臣式书箱的僧人。
“现在还有背着这种箱子的我在机场的时候,看见和尚们用的都是拉杆箱,还是新秀丽的呢。”沙蓓蓓小声说。
“看,你梦想的塔顶舍利,还是会有的嘛,晚上塔底会有灯光,打出来跟西游记里的金光寺差不多效果。”顾淼指着一张照片。
沙蓓蓓鄙视的看了一眼:“金光寺是在塔顶,这是在塔底,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反正咱们等不到晚上了,就这么着吧,晚上的大好时光,当然是要留给夜市的。”
铁塔高,铁塔高,铁塔只到繁塔腰。
比铁塔早了近一百年兴建的繁塔,姿势非常诡异,别人家的塔都是以一个标准流线形姿势向上走,而繁塔只有三层,突然在三层上,就多出了一个塔尖,算是结束了。
“嗯,跟网文的烂尾文似的强行结尾。”顾淼做出评价。
资深吃货沙蓓蓓:“也像镇l江的锅盖面,大锅上飘个小盖子。”
现在的繁塔的逼格比十多年前高了许多。
四周给处理的清清净净的,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小院子,还有个门,门口蹲着石狮子,门上端端正正的挂了个“繁塔”。
十多年前,周围全是低矮的平房民居,好像走迷宫一样,隔着窗子能看见小孩子在看圣斗士冥王篇,在平房的灰白墙上,用黑色的涂料写了歪歪斜斜的“繁塔”两个字,还有一个毫不走心的箭头,
“繁塔>”
总体感觉就好像
“厕所>”
然后会有一个手握钥匙的老太太问是不是进来看塔的,看塔十块钱,给她钱,她开门。
跟云l南重丁村教堂的丁大妈一样。
塔也无人照管,野草丛生,就像几百年没人来。
如今,塔还是塔,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门票价格也翻了三倍。
曾经“台高地迥出天半,了望皇都十里春”,在圣斗士冥王篇的时代繁塔就已经不让攀登,现在也无从“了望十里春”。
同样是在塔砖上刻着佛像,繁塔的雕刻明显比铁塔要深许多,也可能是因为塔砖比铁塔的要大,看起来整座塔的外立面都不是光滑的。
刻法也大不相同,铁塔砖的砖刻,就是直接在砖上造型。
而繁塔的砖刻,则是做出了像框造型,方砖里套着凹圆形,佛像在圆中坐着,如佛光笼罩。
一共有108种佛像,共7000多尊,塔里还放着不让人看的宋代佛经碑刻178块。
顾淼:“被赵大赶走的柴家孤儿寡母,跑路以后,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赵大没把他们赶尽杀绝,已经算挺给面子的了,再往上数,也就只有三个说禅让的,还有商汤对夏桀这么体贴。赵二还是没放过李煜。”
沙蓓蓓:“那还不是已经给抓了,还唱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跟那位子为王,母为虏的戚夫人没什么区别,他要是能做到此处乐,不思蜀,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天。
赵二比赵大狠多了,弄死了老三,又弄死了大侄子,小周后又时不时的被叫进宫,煜心里没点哔数吗”
顾淼挑眉:“咦,你好像很讨厌李煜,不少妹子可喜欢他了,一直在为他正名,还说南唐百姓很怀念曾经。”
沙蓓蓓“呵呵”两声:“果粉还不是在怀念永远上不了岸的王师
说怀念南唐的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双黄蛋税和柳絮税吧,我特别为林仁肇不值,为了这种智障,把各种锅往自己身上背,
没本事就别瞎作,搞出铁钱制度,把南唐经济彻底玩塌。
老婆重病,跟小姨子鬼混,还写词纪念,太恶心了。别说什么那时候三妻四妾很正常,大周后死都不愿意转过脸看他一眼足以说明问题。
他还不如做木工的皇帝,好好做他的词人,朝廷的事别瞎bb。”
顾淼摸摸鼻子,他过去认识的妹子都是好爱好爱李煜的,头一次听到如此不屑的评价。
“你颇有清兵入关后的柳如是风范”
沙蓓蓓哼了一声:“要是我听见钱谦益说一句水太凉,那得把他的头给摁水里。先降清,又反清,跟吴三桂似的,也是个无常小人。”
虽然顾淼觉得李煜完全是点儿背,大环境就是天命归宋,南唐的国力打东南大省都打不下来,赵大又明摆着老子不是gay,床边不能睡男人,那可不就是死路一条么。
小环境又是本来就没轮着他当皇帝,忽然当上的,他又没个武则天那样的老婆可撑场子,志不在此,又不能辞职,在位子上又不好意思真的啥事也不干,就只好随便搞搞。
不过,顾淼对李煜没有感情,对沙蓓蓓有感情,在他身边的是沙蓓蓓又不是李煜,他能做什么,当然是帮亲不帮理啦。
一句“蓓蓓说的对”终结对李煜的大批判。
繁塔的造型着实古怪,沙蓓蓓问道:“这塔中段去哪儿了”
“说起这个,就很复杂了,说什么的都有。据说宋代的时候繁塔是六角九层,到元代被雷劈了两层,只剩七层,元代的时候就荒了,到明朝,朱元璋眺望开封,看见繁塔有白云缭绕,奇光异彩,担心开封要出真龙天子。
后来长子朱标病死,应该让朱允文继位,朱重八担心他压不住场子,就下令把繁塔砍了四层,只留下了下面的三层,在清初又在残存的三层上增建了一个七层的尖顶小塔,就这样了。”
沙蓓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朱元璋当和尚的时候就没好好钻研,业务能力太差,看个王气能偏离这么多。”
“他,就一兼职的和尚,后来就跳槽跟张无忌混了。”
“身为拜火教的后人,朱棣放火的技能也不行啊,不然朱允文也不会在皇宫大火时消失,搞得他心神不定的。”
顾淼:“不过关于繁塔到底为什么长成这奇怪的样子,还有一个版本,说跟朱元璋没关系,就是在元代的时候被雷劈的还剩下那么一点了。
总之,古代文献们互相抽对方的耳光,后人看着一脸懵逼。
就像春秋时有一件事,具体记不清了,左传里说的是一套,尚书里说的是完全另一套,史记更绝,司马迁说没人知道。”
“看八卦就好了嘛,像我也看史书的呀,就爱看华元登床劫子反那一章。”
顾淼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你说的是什么史书”
“东周列国志呀。”
顾淼:“你是说那个开头,褒姒她妈踩了龙口水就怀孕,一怀四十年的,由著名八卦大师冯梦龙写的东周列国志”
沙蓓蓓笑眯眯的点头。
“那我再推荐一本史书给你,竹书纪年,特别刺激,说尧舜禹三个禅让的真相其实是残酷的早期宫斗。”
沙蓓蓓双眼发光:“这个可以有。”
顾淼看看时间,离夜市出摊还有一段时间。
“你饿不饿,是去樊楼吃点东西,还是去山陕甘会馆看看”
沙蓓蓓茫然的看着他:“樊楼,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说不上来,就是在水浒里,李师师跟宋徽宗约会的地方。著名小黄书醒世恒言里,也有提到。”
沙蓓蓓搓手:“我知道我知道,李师师跟宋徽宗约会,床下还趴了一个周邦彦,全程记录不说,还作死把词给传到宋徽宗耳朵里了,宋徽宗先把他贬出去,李师师一说话,又把他给召回来。”
“说起这个,以前樊楼还能住,120块一个双人间,现在只能吃饭了。”
“那就算了,本来就是假古迹,我还要留着肚子逛夜市呢。”
二择一,那就是去山陕甘会馆。
旧址是明代的中山王徐达的王府,乾隆年间由刀削面陈醋省、杏皮水拉面省和羊肉泡卤汁凉粉火晶柿子省的富商们凑在一起,众筹修成。
“徐达墓跟我家在同一条街上,现在来看看徐达家,也算是凑齐了。”沙蓓蓓兴致挺高。
山陕甘会馆主要能看的东西,就是各种雕刻。
从照壁开始,就是各种花哨。
照壁的台基是青石须弥座,顶是古代屋顶等级最高的庑殿顶,两端还有鸱吻。
“看这边。”顾淼指着照壁檐下的砖雕,沙蓓蓓扫了一眼,无非花瓶乐器与画卷,不知道顾淼要她看什么。
“看到两个账本没,一个是翻开的,一个是放在这本账本下面的,嘿,一本明账,一本暗账。对面是一把小算盘。”
沙蓓蓓转到后面,果然如此:“越有钱就越不放松,越不放松就越有钱。”
“鲁迅说,没错,我说过这句话。”顾淼笑着拉她往里去。
牌楼上挂着“大义参天”四个大字,四角楼下还画着“刮骨疗毒”“过五关斩六将”等等八幅画,隔壁钟楼的木雕画是“关公斩蔡阳”,到处都是关公,讲义气的人,不管是混古惑仔还是混商界,都很需要。
只不过更多的还是盼着别人讲义气,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左窃尧舜之词,右背孔孟之道。
有些砖雕位于屋檐下,眼神差一点就会看不见,此时还是要指望着长焦镜头或是望远镜过日子。
对于雕刻爱好者来说,这里是天堂,花样繁多,数量巨大,随便一个屋子,站在门口能站上十几二十分钟,都可能看不完。
对于民俗学爱好者,也能看出各种名堂来。
而对于两个只是把这里当做等待夜市出摊的人来说,它的价值,就没那么珍贵了。
时间差不多,顾淼提议去鼓楼夜市。
沙蓓蓓说:“可是我看到网上有人说,应该去西司夜市,鼓楼夜市是骗外地人的。”
“也不是,就像咱们看不起夫子庙,但是也挡不住夫子庙有蒋有记锅贴和莲湖糕团店啊,珍宝舫的鸭头也好吃。”
这么一说,也是有道理的。
摊子已经陆陆续续摆出来,一个大平锅里,放满了凉粉块,小贩卖力的翻炒着。
沙蓓蓓停下脚步:“这个看起来挺好吃的。”
这不叫暗示,叫明示,顾淼买了一盒。
炒凉粉不是太符合顾淼的审美,他更喜欢凉拌的条状凉粉,不过炒凉粉的锅巴部分着实好吃,
有一种类似煲仔饭的锅巴的口感,更加薄脆一些,炒凉粉的调料也会渗下来,
如果可以单买锅巴就好了。
又路过了一个大锅,里面翻炒着的是褐红色的泥状物,风中飘来的是阵阵红薯香气。
“炒红薯泥,闻起来也不错。”
于是,手里又多了一盒炒红薯泥。
这个可以有
不比芝士焗番薯之类的差,对于爱吃甜食的人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路过八宝杏仁茶:“好多料,看起来就很好吃。”
买
路过白家麻辣羊蹄:“真香。”
买
路过桶子鸡、花生糕、五香烧饼、焖羊肉串、羊肉炕馍
“是不是给错了这是馍”
沙蓓蓓困惑的看着手中的面皮卷羊肉。
“咦,你不是去过徐l州吗,这不就是烙馍”顾淼咬了一大口。
饼里卷着切碎的羊肉,饼皮香酥脆,羊肉香气扑鼻,就算是已经吃饱了,也能再咬上几口。
从一头吃到另一头,全国都有的烧烤和各种泊来货没有吃,只挑了开封本地传统的吃了一些,已经撑到不行。看到熟梨汤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假装没看见。
实在吃不下了。
顾淼:“你最喜欢吃哪样”
沙蓓蓓想了想:“炒凉粉的锅巴,还有炒红薯泥。无法t到桶子鸡的美,味道跟马祥兴的鸡很像。”
“吃饱了吗”顾淼看了看时间,离火车开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沙蓓蓓仰天长叹:“饱了,一点都吃不下了。”
“那就走吧。”
走着走着,沙蓓蓓又停下了:“看看看,那个是炒酸奶哎”
“少女啊,我记得你说吃饱了,一点都吃不下了。”
沙蓓蓓恬不知耻的笑:“少男啊,你有没有听说,女人有两个胃一个装正常食物,一个专装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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