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年迈的人一旦陷入思索和沉默,生气会悄然离去。 胡和鲁此时如同与座椅融为一体,犹如摆在头的一尊人像,纹丝不动,没有睫毛的眼睛低垂着,只收入一抹火光,此时倒像是两颗圆润的黑宝石。
“老友,你似乎正为什么烦恼。”阿拉图德·长风站在他身后,一半在火光,一半在阴影里。
“你怎么还没有歇息?”胡和鲁有些惊讶。
“气温太高,影响睡眠。”长风走到他的邻位座,瞥了一眼碗里的汤。与自己今晚喝的差不了多少,老妈子没有偏心。“我以为你俩在大殿里打起来了,于是赶紧下来看看。”
“伏燧可不是阿尔斯楞,做事情自有分寸。”
“可你是爱较真的胡和鲁。”
“噢?”
“哈哈。”长风用最低的声音轻笑两声,一只硕鼠从他的衣服露出脑袋,看来这小家伙今天没有待在女巫医桑思娜家里。“说说罢,青龙又想管管哪只狮子呢?苏日勒和克么?”
“他是一个称职的领袖,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了,唯独身体状况令我担忧。”
“所以你没有想让无嗣接任的打算?”
“无嗣?不,他还没有到火候,那样的领袖只会摧毁部落。”
“他也不差,只是处事激烈了些,我以为他和伏燧仅分毫之差。”
“处事的分毫会造成千里的差别。所以他才会和阿尔斯楞走在一起。”胡和鲁对无嗣的评价犹如黑暗的刀剑利刃,凌厉非常:“激烈的狮子永远不能做一个族群的首领。”
我也没法多说什么,这毕竟是你的决定,从来都是,所以我尊重你。“可怜的无嗣。那你在烦恼谁?让我想想,阿尔斯楞、无嗣已不入你眼,那么只有可能是图图赫了。”
“是了,老友,你要知道我无信任那位老实的朋友,可在最近,我动摇了。”
长风终于等到固执的老友在图图赫的一事松了口,过去伏燧曾多次提醒他注意着点。“祭林那边传出的问题太多了。”
“没错,自从他再次返回虎跳崖后,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有结果,现在阿尔斯楞还受水鬼的袭击,本该出现在傩祭的巢埠人亦尚无回音。”胡和鲁在他面前坦然承认了过去不愿承认的东西,或还为时不晚。“祭林一定出了一些状况,哪怕现在还不见什么可疑的端倪,我也得亲自去那里一趟。”
闻言的长风忽然让自己的硕鼠重新钻回衣服里,转为一种严肃的表情直视对方。他一定是整个部落气宇最为非凡的人了,不仅有一头霜褐色的长发,身材还极为匀称高大,即使今夜没有添赘多余的饰品,也足以叫人敬重。“还记得在祭林举行封印仪式的事情么?”他坐正说道:“图图赫的表现。”
“他因故没有参与不是么?”没有表现,谈何表现?胡和鲁问。
“你有再见过他的火焰么?”长风问:“自血令的传播戛然而止后,自盐人淹村后。”
“我有时在想,图图赫究竟为何与我们有着不可名状的差别,为何他像一头没有利齿的狮子,温驯的狮子,惨遭阉割的狮子一样?”这样一提,胡和鲁也开始疑惑:“我们眼所看到的图图赫还是当年我们见到的图图赫么?可我又想,一个安分守己、毫无野心的金乌,不正是你我想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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