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十多个小时后, 官泓到达目的地。
尽管当地时间是白天,国内却是人最犯困的凌晨,他斟酌了一会才决定只给夏梦发条短信报平安,没想到她很快就回了个电话过来。
“到啦?好像比平时晚了三四十分钟,是不是今天天上堵着了?”夏梦笑嘻嘻的, 声音里面没一点慵懒的语调。
官泓说:“可不, 雾有点大,我们前面有两架飞机都追尾了,后面那个a380撞得还不轻,左边翅膀都折了, 在云上停着等着空警呢。”
“呵,这么严重啊,那你有没有停下来看会热闹再走啊?”
“停不了, 分单双号限行呢,今天带的牌照不合规,怕一会被卡。”
“没事儿,你要是被抓进局子里,我就带你做的蛋黄酥看你去, 想吃吗?”
“想吃。”
“那行,你在牢里好好坐着, 我吃给你看。”
两个人小学生似的斗了会嘴,终于意识到这是一段毫无营养的对白。官泓笑着中断了, 问:“你怎么这么精神?”
“跟你说话开心呗, 就不想睡觉了。”
“是不想睡觉, 还是一直就没睡?”
“……”夏梦咕哝着:“官先生,你是不是在我房间里也按了个摄像头,我怎么突然感受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官泓:“那是你穿少了。”
夏梦:“……”
“我刚走就连夜工作?”
“……就不能是想你想的睡不着?”
夏梦撇嘴,实话实说道:“今天让邱天把剧本发给我了,我本想在睡前翻着看会儿催眠的……”
可是剧本太好看了,故事人设都是她喜欢的,这么一看就忘了时间。官泓给她发短信的时候,她还沉浸在结局里久久不能释怀。
官泓说:“那也不能不睡觉吧,白天工作怎么办?”
夏梦语气满是讨好:“中午眯会儿就行,保证今天一定早点睡。还说我呢,你在家的时候还不是总不让我睡?”
官泓终于没了声,夏梦问:“亲爱的,有个事还要请教你。这几天我要给邱天上些通稿,里面可能会涉及到一些家庭背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在一起多年,两人早已熟谙对方脾气,生活上虽说亲密无间,但在工作上却始终保持独立。这次为了邱天他已然过界,现在对她工作上的事就更为谨慎。
官泓觉得有必要把话问清楚再答:“通稿里为什么要出现家庭背景。”
夏梦说:“当然是市场需要了,学历高的就显摆学历,家境好的就显摆家境,什么都没有才一上来就真刀真枪地拼演技才艺什么的。”
“你别觉得这些不重要,现在小姑娘就喜欢这些附加项,好像多了这些,他们粉起来的时候就能高人一等一样。”
官泓语带不屑:“无聊。”
“还好吧,古往今来不都这样?如果两个人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一个是麻省毕业生,一个只会搓麻绳,你说你第一感觉会认为谁更好?”
“呵,麻省算什么。”官泓当年念的是哈佛。
“……”夏梦话锋一转,说:“所以啊,别看不起那些小姑娘,喜欢更加优质的偶像没有错。你难道不想追求一个样貌学历阶层都和你匹配的女人?”
文人相轻,女人谈女人也大方不到哪里去,夏梦这话多少有几分钓鱼的意味。
官泓瞥了眼面前的平板,转回到正题上:“没什么特别忌讳的,掌握好度就行。”
夏梦声音并无异样,说:“那当然,我会尽量模糊背景,但要是之后有好事的深八出来,我先跟你打个预防针,你们可不能把账算在我头上。”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官泓头疼:“还有你算计不到的事吗?”
“有,你啊!”
夏梦轻声的一句话,引得电话这头的人禁不住心中一暖。
官泓笑了笑:“好了,先不跟你说了,赶紧睡会儿吧,大不了上班迟点去。”
“噢!”夏梦说:“那我睡了……对了,你想不想我?”
官泓又瞥了眼平板,犹犹豫豫里讷讷道:“嗯。”
“你想我就是想我,不想就是不想,你光‘嗯’是几个意思?”
官泓抿了抿唇,忍不住叹出口气,轻声道:“想。”
“想我而已,用得着迟疑这么久吗,而且言语一点不恳切,你以前从来不会——”夏梦忽然反应过来:“你那边是不是有人?”
官泓看着平板上放大的黑脑壳,猜到对面那人肯定是拿耳朵贴着扬声器:“嗯,我正在跟我妈妈林女士视频。”
“啊!”一声惨叫,夏梦将电话挂了。
屏幕上,官泓母亲林仪终于露出脸。
视频是方才跟夏梦电联中途接的,他原本按了,无奈他这个永远不知放弃为何物的母亲一直追播,逼得他不得不就范。
林仪五十多岁,因为生活优渥保养得宜,比同年龄段的年轻很多,加上近来迷上美颜,各种滤镜磨皮的效果一开,和妙龄少女一般。
林仪跟他开玩笑:“刚刚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泓泓’?”
林仪故意掐细了声音,再加上矫揉造作的语气,官泓禁不住打战,说:“妈,你能不能别一大早就喝酒,我看你醉得不清。”
林仪咯咯笑,正常道:“看你聊得那么开心,我也高兴。就是等的时间长了点,我一阵一阵打盹,差点就睡过去了。”
“那没什么,你睡就睡吧,反正有两个耳朵醒着听人墙角就行。”
林仪更乐了:“儿子,你一定要这么挤兑你妈妈吗,咱们之间就不能来点朴素的母子情吗?”她朝官泓眨眨眼:“是她吗?”
问题提得挺突兀的,但官泓听懂了:“是。”
林仪当即一怔,被官泓的坦白给惊到了。
她和先生早年就在国外扎根,思想同时受东西方影响,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从来不会大包大揽,但也绝对不会放任自流。
相比而言,他们的宝贝儿子就西化的多,特别强调个人空间和个人**。在他看来,情感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愿不愿意分享纯粹是个人选择。
林仪和先生之前问过他几次,都以被他拒绝告终。其实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夏梦存在,只是看他态度还以为长久不了,谁想到这场恋爱一谈就是七年。
林仪见儿子今天挺高兴的,赶忙趁热打铁。
“她哪儿的人啊?”
“父母是干嘛的?”
“什么学校毕业?”
“现在做什么呢?”
无一例外,被面无表情的官泓拒绝回答。
林仪碰了一鼻子灰,强行挽回自尊道:“那她长得漂不漂亮总可以说的吧?”
官泓面不改色,诘道:“我不相信你没看过她照片。”
“……”滤镜也拯救不了林仪的尴尬:“那跟你妈比呢,哪个漂亮?”
这次换到官泓无所适从了,女人都喜欢钓鱼么,处处下饵。
“你到底什么事啊?”官泓说:“没事我挂了,挺忙的。”
林仪立马扁着嘴:“你刚刚跟那姑娘说了那么久,我都没嫌你。”接着可怜巴巴的:“妈妈想你了不行吗,你难道不想妈妈吗?”
道德绑架,官泓也不得不听话:“我找时间回家吃饭。”
“那你下个月抽空回来,妈妈顺便帮你把生日过了。”
官泓轻叹:“我生日已经过了,明年你再顺便吧。”
林仪装傻:“……那看来是我记错了。”
“妈。”他语气陡然认真,林仪赶忙关了兔耳朵特效以示尊重:“等我们都准备好了,我会带她一起回去见你们的。”
林仪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但你能确定我们准备好了吗,万一我们也想和电视里的豪门一样,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官泓唇角一勾,淡淡说了两个字:“谁敢?”
林仪忽然觉得自己当年还不如养只龟,不仅吃得少,还是个哑巴。
林仪伤心欲绝地把视频断了。
过了两秒,官泓又收到视频邀请。
林仪:“你还没说我跟她哪个漂亮呢。”
这回是官泓先按的挂断。
另一边,夏梦快被凌晨那段电话给折磨疯了。她反反复复不知道把和官泓的对话想了多少次,得出的结论都是:轻浮!
也不知道被他妈妈听去了多少。
转而一想,她这样蝼蚁似的小人物,本就攻不破官家的万里长坝,她又何必自寻烦恼,管人家对她的印象是好还是坏。
然而没过几分钟,又陷入上一次的怀疑。周而复始。
这一天的工作肯定受到了影响,连一天中最好的吃饭时间也沦为折磨。
夏梦好不容易等到官泓那边也是白天,赶忙忙里偷闲地给他发信息。可也不敢直截了当的问,要拿出慵懒又不在乎的态度,旁敲侧击的来。
夏梦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像是回到了念书的时候。
每次大考后,她也是这样,既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成绩,又不敢直接跟老师说,只能一遍遍在她面前刷足存在感,好让她良心发现主动告诉她。
在接受了夏梦长时间的短信轰炸后,官老师终于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尽管短短一句回复让她伤透了心。
官泓:我觉得我妈妈不是很喜欢你。
夏梦趴在办公桌长叹了一声。
汇报工作的助理同样心塞,腹诽我才刚刚说了一句话,老板就这么不爽?
手机又震了下,方才还要死要活的夏梦突然又喜上眉梢,出了太阳。
官泓:因为你长得比她漂亮,让她觉得很不高兴。
今晚这样的大方其实一点不常见。
家还是那个家,靠近大桥的单位自建房,噪音大,灰尘多,阴天下雨就返潮,却是为夏梦遮风挡雨十几年的地方。
夏梦家在五楼,要过一个防盗门,七十二个台阶。一步一步往上爬,眼前满满都是以往的影子。
敲门的时候,她先深呼吸了口。
想看到夏美娟出现在门后,又想看不到。
可当门里有熟悉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夏梦还是舒了一口气,她往门上贴了帖,用轻缓的声音道:“妈,是我,梦梦。”
夏美娟穿着件睡裙,边揉眼睛边道:“怎么这个点才回来,你舅舅等你等得不耐烦,都回家了,打你手机也打不通。”
夏梦看她手脚利索,说起话来也极有底气,知道自己是神经过敏了。进来换了鞋子,又将门锁好:“我手机没电了。”
这两天太忙,夜里回家倒床上就睡着了,早上手机本来就没什么电,给官泓打完电话直接罢工了。
夏美娟撇嘴,说:“你就是这记性,多大的事回个头就忘了。我就说要你舅舅别找你,找了也没多少用,他还不相信。”
一回来就是停不下来的牢骚,夏梦这几年被磨得脾气好了些,要像她以前,母女俩已经吵得整栋楼都不得安宁了。
夏梦先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擦头,问:“舅舅有什么事啊,问他还非要回来说,我还以为……”她顿了下:“以后要他别这样。”
夏美娟道:“我连你都管不了,哪还能管得了他。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夏冰那个混小子闹得,为了钱的事。”
夏梦意外:“表哥?他干嘛了。”
“前两年想创业,赔了。”夏美娟一脸气愤的样子:“以前单位蛮好的,虽说是拿死工资,可是旱涝保收,现在好了!”
“赔了很多钱?”
夏美娟不耐烦:“说了不清楚,明天听你舅舅讲吧。”她打个哈欠:“我先睡了……你们这些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说完还不解气似的,回身指着夏梦:“都是你开得好头!”
话里话外都在挑夏梦的刺,夏梦不过才刚安稳一会,就又被她弄得乱糟糟的。她语气也没方才客气了,问:“家里有充电器吗?”
夏美娟停住步子,从茶几上扔过来一条线。见夏梦摇头,她扁嘴道:“不合适啊?你那新机子吧,家里肯定没你用的。”
“新什么,都两年了。”夏梦决定这次回去就把它换了。
“那也比我的强,我是一块钱领的,平时就只能打打电话。”夏美娟将线又扯回去,说:“不能充电就睡觉,现在人就是手机玩太多了。”
夏梦没吱声,从她放在茶几上板砖似的手机看到她身上,碎花的睡裙恐怕有些年头了,有好几个地方都破了洞。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夏梦总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的画面特别多,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在想些什么。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是肚子饿,连着中午晚上都没吃什么。索性起来找吃的,可搜遍整个厨房都没找到一粒米。
最后是在柜子夹缝里看见小半包挂面,拿清水煮完舀碗里,这才看见外包装上铅打的日期表明这面过期小半年了。
夏梦坐在桌边长长叹了一口气。每到这种时候,她就特别地想念官泓,想念他一双修长的手像变戏法似的给她端出一盘盘糖醋小排、咕咾肉、油焖大虾……
上回他给她做的蛋黄酥在他走后的第三个早上就库存紧张,她忍着口水千辛万苦地留下了一个,想着等他回来的时候装可怜。
可也没能等她捧着眼泪汪汪地说“你的梦梦宝宝每天只舍得吃半个这是最后的一个”,前天早上她开冰箱看的时候,那蛋黄酥上居然长毛了。
唉,夏梦又叹一口气,亲情的面会过期,爱情的酥会长毛,这世界上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能长久的东西吗?
第二天一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夏梦在楼下早餐摊上足足吃了两个手抓饼才缓过来,叼着一包豆浆吸溜的时候,夏美娟骑着电驴从楼道后出来。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舅舅家。
舅舅家比夏梦家里要好上不少,老早起的一栋三层小屋坐落在护城河边上,当初虽然不值两个钱,但随着城市外拓,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小别墅。
还是河景的。
小别墅外刚刚有人拜访过,刚泼的红漆还新鲜着,夏梦舅妈带着女儿夏雪在外面清理,看到她,都生硬地笑一笑。
舅妈拿胳膊打了下夏雪,递眼色道:“快带你姐姐进去。”
夏雪愣了下,将手里的抹布扔进铝皮桶,上前拉过夏梦的手,说:“表姐,你来啦,好久没见你了,特别想你。”
夏梦朝她笑一笑,问:“你今年高考了吧,成绩怎么样?”
夏雪本就不佳的脸色此刻就更差了,蹭一蹭夏梦道:“你就别问了……挺不好的,我爸妈为这事天天骂我呢。”
夏梦见她这么扭捏,就没再多说,又问:“听我妈说,你哥创业失败了?”
夏雪立刻叹了口气,说:“哪啊,他——”还没说完,被屋里一个男声打断,夏梦舅舅走出来,斜着自己女儿道:“你忙你的去。”
看见夏梦,舅舅换了副面孔,说:“梦梦回来啦,过来坐,吃点瓜子花生。”
舅舅如此热情,夏梦一时还不习惯。
她离家出走那几年,谁都没联系,只给表妹夏雪打过几次电话。有次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在电话里就将她臭骂了一通。
后来夏美娟生病,她赶回来,他也是一副阎王样,骂的无非是老三样,不孝顺,不学好,没出息,生怕她不管夏美娟反赖上他。
可等知道夏梦在大城市里工作,手底下还管着家喻户晓的明星后,他立马就变了副样子,逢年过节都给她来电话。
尽管夏梦不想这么说,但她舅舅确实是势利的,比她还会精打细算。夏梦瓜子花生都不敢多吃,要她舅舅先把话说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她表哥夏冰跟人合伙做生意,期间又替合伙人做担保,没想到这人不靠谱,看形势不好自己卷钱溜了,可怜老实人夏冰替人扛债。
夏梦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不知道为什么一会儿是做生意,一会儿又做担保,问也是糊里糊涂地问:“表哥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抓谁啊?人家早跑得没影了。这么小的案子,哪有警察来管你。”舅舅叹气:“只能自认倒霉,先把钱给还了。”
听到这地方,夏梦差不多知道她舅舅为什么喊她来了,他字里行间都下着套,她要是接着问那就要破财,她要是不接着问……他还是要说的。
夏梦心里叹了叹,问:“表哥欠人多少?”
舅舅握着拳头挥了挥。
夏梦说:“十万块?”那也还好。没想到他摇摇头,夏梦舌头有点重:“……一百万?”这回他舅舅终于点点头。
话说开了,舅舅不再跟夏梦迂回,直截了当地说:“梦梦,要不是家里真的困难,舅舅是不会跟你开口的。你舅妈得了糖尿病,我也有高血压,累的活是干不了了,这几年只能打点零工补贴家里。摊上你这么个浑蛋哥哥,我们老两口急都急死了,三十好几没结婚,现在生意还做毁了。对了,还有你妹妹!”
一直坐旁边没吭声的夏雪听见被点名,起身跟夏梦挤到一张椅子上。白生生的小脸已经红了,她羞愧难当地将下巴垫在夏梦肩上,夏梦安慰地拍拍她肩膀。
“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还不好好念书。分数勉勉强强只够上大专,我说你别去了,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去学门手艺。她又不肯,看到别人去学校,眼红得不得了。唉,整天跟在他们后面收拾烂摊子,我累都累死了。”
夏梦想了想,问:“那你们还差多少钱呢?”
一听夏梦问这个,舅舅舅妈都笑着相互看了眼。舅舅又提着水壶给夏梦倒了点水,反问:“梦梦,你现在能拿多少出来?”
夏梦一怔,干笑道:“你怎么先问起我来了,现在不该是你说个缺口,我们这些亲戚帮着凑一凑吗?”
舅妈端着凳子坐过来,又是家道艰难的一通话,夏雪都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姐姐是问你们差多少钱呢,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几个大人脸色都不好看,夏梦舅舅低声道:“我们就只凑到小几万。”
夏梦的脸色沉下来,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剩下来的部分都需要她来补?别人是求人办事,到她这儿,像是倒贴过去上赶着帮忙。
夏梦活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此刻语带不快地说:“舅舅,我上班没几年,又是在大城市,消费高。”
夏梦舅舅连连点头,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如果只是十来万,我还能帮着凑一凑,毕竟是我表哥,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可你上来就问我要百来万,我到哪能给你们拿出来?”
一直没说话的夏美娟这时候开了口,高声道:“我就跟你们说别喊她回来,喊了能有什么用,出去这么多年,一点钱都看不到。”
夏梦舅舅打圆场:“孩子很不错的,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有什么福?一个女孩子,十几岁就跑出去,我头都不好意思抬。要不是你舅舅找回来,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孩子年纪轻不懂事,现在不是很好嘛。”
……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夏梦就静静坐在一边看他们唱双簧。她是真的挺不理解的,为什么她跟夏美娟是一对母女,夏美娟却处处都不为她着想。
她在圈里是出了名的霸道,如今居然被按在地上,死活没法动弹……或许该说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再想想穆子川那天的话,终于信服了。
夏梦没待多久就舅舅家里出来,夏雪送她到的门口。夏梦看看这丫头被油漆染红的手和眼睛里灰暗的神色,心疼地抱了抱她。
“姐姐你在回来几天啊,记得找我玩啊。”
夏梦朝她点点头:“过一天就找你。”
夏美娟骑着电驴从门里出来,夏梦刚喊了一声“妈”,话音未落,骑得飞快的夏美娟已经跟她擦肩而过。
没人接夏梦回家,她索性就先不回家。上了辆公交去市中心买数据线,就在人家店里坐了会充电。
店员看她拿的还是上上代的产品,热别热情地跟她介绍最新款。夏梦只随便看了一眼就放下,过了会,“你给我拿一部吧。”
“好的,帮您把卡换上吗?”
“不用。”她眼神一暗:“我送人。”
她的手机刚开机,差不多一天一夜都关着,这时候自然又是一堆的信息。好不容易等滴滴答答的提醒结束了,官泓电话又打进来。
他声音里憋着气,问:“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
夏梦扁嘴:“不知道啊,我才刚开机,一会儿我数过了再告诉你?”
“夏梦,你再这么跟我耍无赖,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夏梦本想跟他抬杠的,想想又实在觉得累,问:“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废话。”
官泓口吻无奈:“你现在在哪呢?”
夏梦拧眉:“你管我在哪?”
“梦梦,能不能讲点道理?”他语气忽然就软了。
夏梦最受不了他这样,很快就范:“在外面。”
“哪个外面?”
“市中心这的手机店。”
“嘟嘟嘟……”
夏梦一肚子纳闷,这人怎么突然就把电话挂了?
夏梦陷在沙发里,一边充电一边看手机。
身边两个店员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一个撞一个地说:“你看那男的好帅啊,一看就是就是有钱人。”
“没钱也不怕,我男朋友能有这么帅,我挣钱养他。”
夏梦听得笑,却没配合围观的想法,自从认识官泓后,她对男人的期待值就拉升到一个巅峰,一般的货色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过一会儿,方才还发着花痴的店员忽然小叫着跑开了,视线里出现一双男士皮鞋,精致的做工一看就造价不菲。
夏梦耳中“嗡”的一声,没来得及抬头,对面这人弯腰把头竖在了她面前。“你你你怎么来了?”夏梦说话都不利索了。
官泓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轻轻刮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子:“不飞回来的人是小狗……我才不想当小狗。”
夏梦一下扑进他怀里。
“对的,你不是!”
官泓笑着摸摸她后脑。
“你是我的狗蛋宝宝!”
“……”
官泓勾着她肩膀,鼻尖蹭在她发梢,一个“臭”字才做出嘴型,被夏梦瞪大的眼睛逼了回去,他笑,说:“看你样子,我岳母应该没什么事吧。”
夏梦被那声“岳母”喊得愣了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夏美娟:“她没什么事。”两侧的脸已经发红了:“别瞎喊人行不行?”
官泓仍旧笑,问道:“那这么着急喊你回来是做什么的?”
夏梦明显不想提及这话题,一双亮堂堂的眼睛往门口的步行街溜,岔开道:“你陪我走走吧,咱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在一起逛过街呢。”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倒是将官泓说得愣了下。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没想过要要发展长远关系,不多的见面只是为了那种事。
后来渐渐有了感情,他却开始为生意忙碌。聚少离多成了主基调,见面的主阵地还是家里,当然也无暇陪她做这些事。
官泓抱歉地揉了揉夏梦后脑,说:“走吧,难得陪你逛逛,今天看中什么就买什么,我给你埋单。”
夏梦丢过去一个非常嫌弃的眼神,说:“你倒是大方。”
没过多久,官泓就明白了夏梦眼神的含义。
她家这里虽说也是长三角地区,不过到底是县级市,这一块商圈又围绕超市展开,品牌都比较……他很审慎的用词,觉得“平民”二字可能都不太贴切。
官泓看什么都新奇,特别喜欢沿街小妹叫卖时热切的语气,指着二十一件的牌子道:“这么便宜,穿起来什么感觉?”
又惊奇:“这件我去年送过你一件一模一样的,为什么也只要二十?”他忍不住上手摸了下:“质地都差不多。”
小妹见有客人过来,笑成一朵花地卖力推销:“帅哥,给姐姐买一件吧,你看这衣服多好看啊,卖得可火了。”
“好啊。”
“不要!”
两个人同时开口。官泓看着夏梦,面露不解,夏梦看着那t恤,脸色更加难看:“……官泓,我真的不要。”
版型花式都是仿的大牌,穿成这样上街,小地方的人不识货还好,稍微懂点的都会说这人是土包子。
夏梦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家庭虽然一般但从没觉得低人一等,一朝飞到花花绿绿的大城市,就成了别人口中长得漂亮但特别土的乡下妞。
那时候正是虚荣心爆棚的时候,她又因为从小被夸漂亮被捧得飘飘然,忽然有天灰头土脸落地上,整个人灰心丧气怎么都环不过来。
埋进尘土的自卑一旦反弹,就比谁都要自尊。
那时她将挣到的所有钱都用在买化妆品和衣服上,可惜审美水平没跟上,每天将脸涂得比墙白,还自以为洋气地买各色闪亮的衣服。
第一次见到官泓,她一身彩虹色,蓝色眼影沉沉涂满整个轮廓,自以为妖娆美艳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正常男人都不会欣赏这样的女人,更何况是各方面要求都比一般人严格的官泓,他只是坐在对面看了她眼就离开。
她那时颇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叉着腰问他到底哪里不满意,官泓直接冷冷道:“我不喜欢孔雀。”
一直到现在,夏梦仍旧将大半的收入花在衣服上,也终于懂得了与新颖的款式相比,舒适的质地和精致的做工才更为重要。
可有什么用呢,夏梦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她就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如今再怎么撇清,也改变不了这样廉价的衣服贯穿她整个童年的事实。
夏梦一瞬的愣神,官泓看在眼里,他还回那件衣服,向小妹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是很喜欢这件。”
“那再看看,我们这儿款式很多的。帅哥也看看吧。”
官泓说:“好啊,你拿一件这个给我试试看。”他指着模特儿身上那件写着“爆款”字样的t恤。
夏梦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人衣服向来定制,洗护都有专人打理。她以前不知道,心血来潮帮他洗过一回,那衣服就再也没见他穿过。
夏梦捅捅他:“你买了当抹布?”
官泓睨她一眼:“我太热了。”
也是,三十几度的天气,他还西装革履地裹着,换谁谁都热。
官泓又补充:“顺便走走群众路线。”
夏梦:“……”
官泓脱了昂贵的手工西服,搭去夏梦肩头:“帮我拿一下。”继而单手松了领带,歪着头拧开第一粒扣子。
服装店里的外放音响放着《自由飞翔》,声音震耳欲聋,可店里几乎所有人都静了两秒,接着是大家一致的吞咽动作。
夏梦耳朵都发烫,哪怕看过不下百次这样的他,仍旧每次都会有小鹿乱撞的感觉。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斯文优雅,又透着点由内而外慵懒。
官泓这时忽然喊她:“梦梦。”夏梦睁大眼睛看他,他笑容如初生的草地,软绵绵的:“给我拿下袖扣。”
官泓去换衣服的时候,店里的服务员们都聚到她身边,丝毫不吝啬赞美地道:“美女,你男朋友真好哦,又帅。”
“还会陪你逛街买衣服呢,哪像我那位,整天除了游戏就是游戏。”
“得了吧,至少你还有一个男朋友,我身边连个公蚊子都没有。”
夏梦跟着他们笑起来,心里暖暖的,比有人夸她还高兴,说道:“他是真的很好的,忙得不行还赶回来看我。”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她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了。
她就是知道。
官泓很快换好衣服出来,自然又收获赞美一堆。他很高兴地将衬衫装起来,穿着t恤就准备埋单离开。
官泓朝夏梦招手:“来帮我付钱。”
夏梦扁嘴:“你自己又不是没钱!”
官泓搂着她肩过来,笑着哄道:“你买的衣服更好穿!”
“……哪来的歪理邪说。”夏梦在他练得精壮的胳膊上掐了下,还是付了钱,又找把剪刀给他身上的吊牌剪了。
“你真的不买?”
“干嘛?”
“真的很好的。”
夏梦想了想。
“帮我也拿一件吧。”
两个人买了同一款,正好凑成情侣装,大摇大摆走出门。
那件仿大牌的衣服扔在柜台上,夏梦离开前忍不住摸了摸,微怔。
质地还真和她那件原版一样,果然我大山寨国不容任何人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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