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近夏天，所以下午放学的时候天还是很亮。慕晨把白荷约出来一起吃饭，两个人从外面买了点东西就坐在学校的长椅上边聊边吃。
“上次我喝醉了，谢谢你把我……送回家。”慕晨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相对柔和了不少。
“没事，应该的。”白荷大大咧咧地拄了他一下，“朋友嘛。”
“我那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啊。”
“啊？”白荷被噎了一下，“那个，还好吧……就是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沉默良久，慕晨问：“是不是，唐夏。”
白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慕晨于是不再说话。
白荷低下头咬了一口手抓饼，同时用余光偷偷瞥了慕晨一眼。
——那一瞬间微黄的光笼罩在他周围。
——像是孤独的旅人。
“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诶？”白荷一愣。
慕晨慢慢转过头，目光淡淡的，像周围这些微黄的光一样忽明忽灭：“你应该已经很困惑了吧？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车祸现场的急救方法，还有我为什么会拒绝去听肇事者的审判，以及我为什么……会喊出唐夏这个名字。”
“你不必非要说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但是如果这关乎你不想提及的过去，那我可以选择不去知道。”
慕晨一愣，然后轻轻笑了：“真是。和她一样。”
“诶？”
“和她一样。”慕晨重复。他吁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天。天上大抵已经开始由金黄色转向略带紫色的红。几片流云缓缓地游走，再一回神就到了天的另一头。
然后下一秒，他转回头，落在白荷脸上的目光里染了天空的颜色：
“唐夏是被我杀死的。”
“诶诶？！”白荷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慕晨没有理会白荷目光中的难以置信，兀自说了下去：
“我和唐夏认识了很久了，从小就呆在一起，也喜欢了彼此很久了，却都没有对对方表白。初三那年我叫她出来本来是想和她告白的，结果她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本来说是可以抢救过来的，可是救护车在路上因为一些原因耽搁了，所以……”
——慕晨！
“然后，我就自学了急救，因为我怕会再有人因为这些本不该有的错误而死。”
——鲜血一瞬间染红了整个视线。
——唐夏？唐夏！唐夏！！
“我知道的，如果我没有约她出来的话，她就不会死。”
——这位同学你冷静一下，你……
——唐夏你醒醒，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好吗唐夏……
——嗓音已经哽咽到不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外淌。
“所以，是我害死了她。”
“是我杀了她。”
——你们俩，把他拖走！别让他在这儿扰乱现场。
——别让我走……求求你们别让我走别让我走我要看着她我……
“从那以后我就整日活在罪恶感里。我害怕法庭那种审判人的地方，因为我知道自己也是有罪的人。”
“一旦走进这种地方，我就会觉得那个站在被告席上的罪人应该是我自己。”
——从此心里像是有了一个黑洞，迅速吞噬每一点即将亮起的光芒。
——或是快乐，或是幸福。
——或是想要摆脱这种罪恶感的念头。
“所以，我才成了现在的我。”慕晨对白荷说，“淡漠，不惊不喜。”
“不再了解，到底什么才算是快乐。”
天空一瞬间暗了下来，成了染着血红的暗紫色。周身的空气变得冷的要命，一丝一丝地将温度从白荷的皮肤上剥走，然后将这种凉意输送进血液，传递到心脏深处。白荷被透着悲哀气息的风吹得有些难受，像是吞下了一整口的玻璃，流着血，吐不掉，一下一下扯着生疼的神经。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白荷甚至看到了慕晨瞳孔里光影交替的轨迹。
她嗓音颤抖着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身后的树叶沙沙地响动。
慕晨静静地看着她，两片嘴唇一启一合。
“我知道，你一定会是拯救我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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