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璃紧紧抿着嘴唇。她怕，她怕她一开口心脏就从嘴里蹦出来。
“怎么？他乡遇旧知，惊喜呆了？”李重阳笑得阳光明媚，闪瞎眼了。
“是呀是呀，”她半认真半嬉戏地点头，“何止呆了，简直要傻了。原来你也在这里呀。”你竟然是在这里呀！
“呵呵，”李重阳还是笑，“这么早，你怎么来这边了？”
“我来吃威震四方的蛋饼，听说限量发售，迟了请明天再来。所以我来了，在这个时间段。”她突然又想起什么，疑惑地问，“难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文学院的吗？”李重阳反问。
你竟然知道我是文学院的！她手心黏湿，后背汗津津。这节奏，太刺激了吧，她小心脏都有点受不了。
“走吧走吧，他乡遇到的旧知，人生四大喜事你这么早就遇到一件了，可喜可贺，来来来，庆祝庆祝，我请你吃早餐。”秦宝璃有个不入流的毛病，一紧张就说话特别多，而且毫不矜持。
“是，你请我吃早餐，我给钱而已，对吧？”李重阳没好气接过她的话。这是他们高中时期经常玩的把戏，明说请人吃东西，吃完却拍拍屁股擦擦嘴走人，说什么我请客你给钱。只要在学校里还有点点人缘的，都被这么戏弄过，他都不记得自己被坑了几次。
“你说太对了，当然是你给钱了。咱同学一场，做事总要为你好的。我怕我给钱显得你太没风度了。”你看你看，多不矜持呀。
“你是谗傻了吧，打劫我还说为我好。小心人家用糖骗走你。”说着拐进小道，引她往食堂走。
她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背影，如果她真的是用糖就能骗走，那么，你愿意给吗？
时间果然还早，食堂里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集中在一个窗口排队，其它窗口门可罗雀。李重阳指示她找位子坐下，走到那唯一一条队伍的尾巴接上排队。
“其它窗口没人呀。”她指着旁边的窗口，食堂阿姨都在，怎么净往这里排。
“你要的蛋饼只有四号窗口有。”说话间，排在最前面的男生已经买了两份蛋饼离开。
秦宝璃有点傻眼了，限量发售不止，还指定地点呀。
轮到李重阳的时候，蛋饼只剩下最后两份了。李重阳把今天最后两份蛋饼推到她面前，“真是傻人有傻福，谗鬼有食神。”
秦宝璃露齿一笑。她不介意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他暗地笑她又傻又谗。蛋饼的香气浓烈而且强势，她就觉得自己的胃完全被这不由分说的气味虏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而且刚才在等待的时候她已经把书包里的凉水全吞了，早就冷静下来了。
“还有谁在这边呀？”冷静下来的秦宝璃就是个普通的姑娘，不皮也不二，说话有理性。
“在K大就我和你，以前我们高一孝班的人还有穆泠泠在师大，林希在美院，就四个人。很多同学都去了外省。”
他们的高中有百多年历史，前身是家私塾，出过很多名人，最出名的一个画家还享誉全球，听说一幅小画都得过百万美圆。每次学校校庆开放校史展览室，秦宝璃总是紧紧盯着那些画，企图琢磨出有什么闪光点使得这么几滴墨水就价值过百万美圆。她看了三年，依然没看明白。事实证明，这小妞一点美术天分都没有。所以林希很讨厌她，因为在高一校庆学生才艺展览时，她把林希花费一个月时间画的抽象画说成是苍蝇拉屎，更要命是这家伙还态度特别认真特别真诚地说，林希一肚子气涌上嗓门又不得不死命咽下去。受到此等奇耻大辱的林希在往后同班的半年，一句话也没对她说过，就连看到她也是扬出两个鼻孔表示。
为了显示百年老校的文化底蕴，他们分科之前的班级是按照校规排列的。仁孝礼信知，志真健思进。他们是二班，所以他们班牌是高一孝班。哪里像K大，一二三四五，不够往两位数去，一点文化也没有。
“林希真的考上美院啦！”高考后她一个同学都没打听，她是怕，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了，怕自己后悔，怕很多很多。人是奇怪的动物，越是害怕越不敢触摸，越不敢触摸越往心底里塞，越塞越往里，到最后，她以为她没事了。你看，她不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也玩，还去海边度假晒得跟小黑炭没两样似得回来。只是没想到那竟是根被压挤到极限的弹簧，只要有一点点的撩拨，就反弹得她心脏发痛。现在，疼痛来了。
“那小子为了达到分数线，最后那学期每天三点才睡，早上五点又起来读单词，中午还只睡15分钟，完全是在拼命。”李重阳扔给她一个没良心的都不关心老同学的眼神。
“我高三有看到过他，瘦得跟标本似的。”看得她心里恨恨的。也不知道她那到底是什么体质，别人在强压下整个高三瘦得弱不禁风，她却一副乘风破浪会有时的姿态，体重蹭蹭蹭直线上升，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几天一圈几天一圈，比猪还会长。反倒是高考后，明明在家里好吃好住，也没忧心自己考不上，除了那个心魔她也没多想过什么，体重反倒洪水缺堤一般一泻千里，等她重出江湖，已经是个苗条少女，只是太黑了点，还稍微晒脱皮了。
“那时你也厉害，也是一典范。”李重阳不怀好意笑着看她。
提到高三时的体重她就觉得胃酸直涌。当时有好几次在校园遇到他，她都是琢磨三秒转身逃了。别看她当时胖得跟个球一样，逃起来一点也不迟钝，大概有滚字决。
“你还提！”她扶额叹息，“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何况我一小女子。莫再提莫再提。”
她偷偷从指缝看他，一口气又堵上来，咽不下吐不出，直憋得心脏砰砰乱跳。
还笑，还笑，就你笑得好看！
她狠狠地捏了大腿一把，感到痛觉直达脑门，才抬起头对李重阳说：“什么时候找他们两个一起聚聚，难得都在。”
“行，找个空闲吧，我有他们的号码。”
冷静，冷静，秦宝璃！
她吞了几次口水，小心翼翼地说：“你的号码呢？把你的也一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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