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懿萧不答，只是抿紧唇瓣，紧握的拳头透露了他颤抖的内心。
林懿城却丝毫没有停止那对他来说鲜血淋漓的真相，反而觉得很有趣一般，语气轻快，仿佛在享受他的痛苦。
“那自然就是皇后娘娘，皇帝爱她胜过一切，哪怕是要这万里江山恐怕都会给她，何况一个失宠宫嫔的孩子？于是这孩子立刻归了她。然后呢？兰贵人哭诉不成，求子不得，患上重病，抑郁而终？不不不！这不过是应付众人的官方说法三。第一个自然是兰贵人难产死了，皇后好心收养了没娘的大皇子。第二个便是兰贵人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跟了皇后，前途一片光明，半年后才撒手人寰。但不论是哪个版本在这后宫流传，自然都是经过了后宫之主之手，可信成分有多少就自己猜吧……不管怎样，皇后待大皇子好确实有目共睹，无论她对兰贵人做了什么，对她的孩子却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就这样扼杀了流蜚语。但三弟出生后的形，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林懿萧双目失神地盯着地面。
他从小就知道奶妈宫人们为他讲述的曾经和他亲自打探到的相差许多，他早就料到许多真相被掩埋，却不敢深究，看着皇后对他温柔如水的目光，他害怕真相太残酷，会毁了这美好的一切，他还没享受够这亲，不想把它打碎。
如果能的话，他宁愿一辈子生存在温柔的谎里。
可是，如今现实已经全部赤条条地摆在眼前，他想逃避，却像被锁住一样动不了丝毫。
他原本奢望皇后只是有了亲儿子一时顾不得他，但绝不会忘记这些年的母子深，可是自己骗自己就这样等了足足十年，什么都没有等到……
他恨林懿城的残酷地捅破了那他为自己编织的薄如蝉翼、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假象，却更恨什么都不用做就夺走他一切林懿昊。
从前，他以为他拥有全世界，身份、地位、宠爱。
他是尊贵的皇长子，虽不是皇后嫡出，却是在她膝下长大，和嫡出并无两样，皇后带他宛如亲生，皇帝又宠爱皇后，自然也不曾亏待于他一分一毫。
皇帝子嗣稀薄，一时间他风头无双，就虚同未来储君。
他本以为这样的潇洒快意会永久持续，然而他大错特错，林懿昊的降生，毁灭了这一切。
他曾经所拥有的全部被这刚出生的三弟所夺，离开皇后宫，来到冷清的西宫，不再被人记起。
之前他还在愚蠢地想，慕容蕙心也许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和自己的分，如果那样，就算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都愿意原谅她，卑微屈居于他们母子一世，静静老死在这西宫。
可是如今，他梦醒了，原来一切都是个天大的笑话，别说什么母子分，慕容蕙心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他不过是真正嫡皇子降生前的替补，她保持地位所用的备胎，一个没用了就可以随手丢弃，根本不曾投入过一丝感的棋子！
那一切他视为最宝贵记忆的东西，根本没曾属于过他，只是蒙蔽他的假象，他如同跳梁小丑，抱着那一丝施舍的可悲‘亲’却视若珍宝。
他甚至比自己一向看不起的林懿城要悲惨得多，至少，他还有亲生母亲的陪伴；至少，他还有丞相曾经的力量做靠山；至少……他还知道他在为了什么而活。
不像自己，失去目标和未来地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迷茫极了，那为什么还要活着？既然这么痛苦，那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
“想要个活下去的理由吗？”
林懿城仿佛看透了他不堪一击的内心，伸手抓住林懿萧的肩膀，他无助地抬起头看进那黑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诡异深紫的眼眸，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想！”
“那就去复仇吧！把他们加负在你身上的痛苦千百倍地偿还回去，让他们比你还痛苦得多，让他们全都万劫不复！”
“让他们全都……万劫不复……”
失去生气的眸子似乎再次燃起火焰，然而那不是冬日里温暖的火苗，而是熊熊的地狱烈焰之火，带着燃尽一切的玉石俱焚和嗜血，除了仇恨，再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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