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以后的头两个月,我们的航程一直很顺利,我本以为再坚持两个月就能回到国内。不料某天中午,海上天气突变,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整片大海都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船上的海员七嘴八舌地议论道:“现在才中午一点多,怎么天突然变黑了?”
“情况不妙,我们遇上罕见的暴风雨了,这一次是凶多吉少啊。”
“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是晴天吗?”
下午三点,豆大的雨点落下,顷刻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宁静的大海变得异常狂暴,我们的货轮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掀翻,全体船员陷入极其凶险的境地。
这场狂风暴雨持续了七天七夜,我们的货轮完全迷失了方向,海上雷电交加、怒涛翻滚,乌云遮天蔽日,我们完全分辨不清白天黑夜,在汹涌波浪的冲击下,货轮剧烈地起伏、震荡,许多船员上吐下泻,出现各种不良反应,我更是头晕得厉害,几乎一整天都在恶心、反胃,甚至刚吃下去的食物都能吐出来,有时候边吃边吐,吐到最后只剩下酸水。
尽管环境恶劣、条件艰苦,但为了翡丽,为了父亲,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为了他们,我愿意背负一百座十字架;为了他们,我相信我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有价值的。
我心里十分清楚,在遥远的天边,有个人正在等待我,企盼我,她就像一盏漂浮于海上的灯火,指引着我的航向,点亮了我的希望,赐予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帮助我度过重重难关。我不怕艰辛,不怕困苦,只害怕不能再次与她重逢。
到了第七日,是海上暴风雨最凶猛狂暴的时刻,也是磨难最难熬的关头,我从来不相信神明,然而就在那一刻,我不停地祈求、祷告,恳求上帝保佑,让风暴尽早平息,让我能够平安地回到陆地。
当我把脑袋探出甲板时,我亲眼看到滔天的巨浪卷起,宛如一座万丈高的摩天大楼,几乎要把天都遮住了,我在惊涛骇浪中看到一张恶魔的脸,正对我露出狰狞的笑容。恶魔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我们的货轮吞没。与此同时,我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悠扬婉转的笛声,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即使我回到船舱,笛声仍在我耳边环绕,然而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听到笛声,我跟别的船员谈起此事时,他们都说我身体虚脱产生幻觉了。
当晚我困乏不已,刚回到宿舍便倒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入眠以后,我梦见自己来到百花深处,看到翡丽所在的那家店门口排起长队,排队的人全是男性,一个个赤身裸休、形貌丑陋,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酸臭味,我走上前询问他们为什么排队,一个胸前长满黑毛的男子答道:“我们等着打炮呢,今晚整个三藩市只有这家店开门,我们都是囚犯,刚刚从牢里出来,有好多年没碰过女人了,小兄弟,你来得晚,你就排在我后面吧,不要插队。”
我一时怒上心头,举起一把大砍刀,手起刀落间,将黑毛男子斩为两段,前面排队等候的人吓得四散逃窜。我冲进店里,看到翡丽正躺在床上,穿着我送给她的那件婚纱,她的下身滴滴答答流着血,将雪白的婚纱染得鲜红。
见我来了,翡丽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孤鸿,你是我今晚的第三十位客人,我接待了好多客人,我就要发财了,你快点来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我大声质问道:“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你的孩子,我帮你生下来了,”翡丽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我一眼望去,桌上摆着一瓶腥红色的药水试剂,一名死婴正泡在里面……
猛然惊醒后,我全身上下都汗湿了,心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此时已是夜里四点多,海上的风暴尚未平息,船体仍处于颠簸和摇晃中,我坐在床边点燃一根烟,反复思索着刚才的梦,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了,为什么我会做如此奇异怪诞的梦?这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吗?
我喝下半瓶酒,在意识朦胧中,我倒在床上,回忆起过去和翡丽交往的片段,心中涌起一阵幸福和甜蜜。我盼着尽早结束航程,尽早返回陆地和翡丽见面,我按捺不住对她的想念,如果能够生出一对翅膀,我今夜就想飞到她身边。
到了第八日,海上的风暴终于平息了,风平浪静时,我们看到海市蜃楼的奇特景观,放眼望去,平静的海面上竟然耸立着几座阿拉伯式建筑,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海员们啧啧称奇、赞叹不已,纷纷拿出相机拍照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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